第36章 不要赌钱！
经过刚才的那一通各自平手的赌局。
程家太爷的情绪变得愈发稳定，甚至脸上的阴气也肉眼可见地退了下去。
这给了林也一个错觉。
继续维持这场赌局的话。
这程家太爷会不会一反常识地逆转自己的恶鬼化进程。
但是徐阶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恶鬼化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
趁着最后一局没有开始前，徐阶又一次给林也分析起了程家太爷的情况：“你看他现在好像是怨念消散，但这是因为他还有执念在，而且这执念比怨念要强盛很多，还有，你别忘了他头上还有颗魂钉在呢，只要是这东西在，他就无时无刻不再受着折磨，从而会不断放大他的怨念，直至彻底失控。”
林也听完，若有所思地望向程家太爷头上的魂钉。
没记错的话。
这位此时兴致冲冲，满脸兴奋的老太爷，刚刚说了一句他时间不多。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林也眯了眯眼睛。
“这是自然。”
“你脑袋上多个钉子你能不知道么？”
徐阶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说道：“每一个被下了魂钉的鬼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没有一个鬼能反抗得了这种直插脑门的折磨，这种情况就算是超度都没用，必会变成恶鬼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大人说的没错。”
“我头上这东西，说实话，真的很痛，而且还越来越痛了。”
林也和徐阶说话并没有背着程家太爷，他可以清清楚楚地听着二人在那里讨论他的事情。
不同于先前的狂躁。
他现在神态平和，丝毫没有堕入恶鬼化的迹象，嘴角甚至还在勾着一丝笑容道：“其实那会我从棺材里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自己没救了，所以我就想着，死之前，怎么也得把心愿了了吧。”
“你的心愿？”
“就是赌？”
林也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
程家太爷抬起双手，给林也他们展示着完好无损的双手道：“我年轻时最是好赌，加上爹娘就我一个儿子，对我宠溺异常，家里又有花不完的钱，所以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结果在郡城里着了道，等债主上门讨债时，我爹一算，喔嚯，把家里的产业全卖光了都不够还我的赌债。”
说到这里。
程家太爷第一次露出了懊悔的表情：“债主上门时，我爹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只是让我跪在祖宗灵前，一跪就是三天三夜，等我出来后，他老人家已经向全族人立誓，必会将欠下大家的钱都还给大家，还带着村子里的年轻人，组织起了一支货郎会，准备一步一步把我欠下的赌债都给还完。”
“等等——”
几人正听得兴起的时候，林也出言打断了程家太爷，疑惑道：“你刚才你爹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那你这手是怎么回事？不是你爹给你砍下来的么？”
林也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挺不错的。
先前来程家寨子的路上，徐阶确确实实说的程家太爷的手是被他父亲砍掉的，这一点肯定没错。
怎么现在这老家伙他爹没有惩罚过他呢？
对于林也的疑问。
程家太爷笑道：“哦，大人您也听过这个传闻啊。”
接着。
他一边把玩着阴气骰子，一边对着几人说道：“我这手是我自己砍下来的。”
“啊？”
林也他们齐齐一怔。
这事别说林也和徐阶这样的外人，就连他的亲孙子程家旺都不知道。
整个程家寨子对这位老祖宗断手一事的说法，一直都是老祖宗的父亲为了让他戒赌，不得不狠心砍掉的。
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真相了。
程家太爷没有急着去讲这件事，指了一下林也手里的骰盅，随后便将自己的骰子投进了骰盅，慢里斯条地开始摇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
他手里的骰盅，居然发出来了骰子碰撞的清脆声，好似他手里的是真实的骰子和骰盅一样。
听着这样的声音，程家太爷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沉醉。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
林也便也重新摇了骰盅和骰子，不过他的骰盅里依然没有半点声音。
就这么摇了一小会。
在程家太爷放下骰盅的同时，他也将自己的骰盅放了下去。
之前一直都是急于看结果的程家太爷。
这一次没有再着急了。
而是表情淡定地说道：“寨子里的传闻是后来我编的。”
“实际上，当年是我在看到我爹一把年纪为了我早出晚归，风里来又雨里去的，不知怎滴，竟生了悔改之心。”
“可那时我虽然有悔意，却丝毫没有悔改的行为，也不知道未来该去做什么，就终日在家里迷茫着。”
“直到看到我爹为了多赚一两银子，顶着暴雨走夜路摔伤了腿。”
“我终于悟了。”
程家太爷按着自己的骰盅，脸上露出一抹怀念之色道：“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从那天之后，我便跟着我父母一同走山，我们一家三口齐心协力，一点一点地重新积攒起了本钱，在我爹的运作下，终于是重新拾回了丢掉的生意，还将亲朋的债都连本带利还完了。”
“那你的手是怎么断的？”
说了这么多都没有说到重点上，徐阶忍不住插话问道。
“这个啊。”
“要从我家重新发家之后开始说起了。”
程家太爷呵呵笑道：“我家重新发迹后，我爹便想着让我再讨一房新媳妇。”
“可没想到，媒人上门之后，带回来的消息确实对方嫌弃我名声不好，生怕成婚之后我败光了他们家的家产。”
“这样的事情后来又连着发生了几次。”
“程家主脉单传，我这一代只有我一个人，原来的媳妇跑了，新媳妇又讨不到，眼看就要断了后，搞得爹娘整天都在为着我的婚事犯愁。”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讨嫌的我，一气之下，独自一人喝了许多闷酒。”
“喝着喝着，我就突然恨起了这一双手，要不是他们，爹娘怎会如此年岁还要受苦受累，我家又怎么会断了后人！”
“于是乘着酒劲，我就马厩里寻了一把铡刀，村子里给牛马铡草料的那种大刀，这么长，这种造型的，你们见过吧？”
程家太爷手上比划着铡刀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平日里磕了碰了都嫌疼的我那时候哪来的勇气，就这么硬着用身体压住铡刀，‘咔嚓’一声把我的两只手全都给铡了下去！”
“嘶——”
程家太爷说得轻松，林也三人听得却是小臂隐隐幻痛。
程家太爷被砍掉可不只是手掌，而是连半个小臂一起都砍下去的。
“呵呵——”
轻描淡写将断手经历讲完一遍的程家太爷呵呵笑着将手里的骰盅打开了，里面是三个一点，最小的点数，这基本上就确保了林也不管摇出来什么点数，都能稳赢他。
如此几近于必败的局面，却让程家太爷满意地大笑了起来：“哈哈，果然技术不减当年，就算是手感欠佳，也能掷出想要的点数。”
见林也也准备开盅，程家太爷制止了他。
“大人，稍等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接着，他看向自己的孙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家旺啊，爷爷这几天打得那些人，都是寨子里平日里最好赌的几个，本想着我都变成鬼了，吓唬吓唬兴许他们就怕了，以后不敢去赌了。”
“没想到却是一点作用都不起。”
“唉。”
“家旺啊，爷爷走后，你记得，一定要帮着爷爷督促他们，千万让他们不要再去赌钱了，别像我一样，闹到险些家破人亡才追悔莫及。”
说罢。
他便抬手伸向了脑后的魂钉。
林也和徐阶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面容骤然狰狞，魂体撕裂的痛苦，让他的五官瞬间就挤成了一团，鼻子眼睛都分不出来了。
而那颗钉得死死的魂钉，竟然被他给硬生生地薅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