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突变
吧台后，看戏的员工们肉眼可见的安静了一秒。
随后，调酒师小姐一把抓住了阿道夫的手，贴在自己柔软的侧脸上，同时也强行将他的目光一并抓了回来。
“先生，您看看其他姑娘呢？再挑一个吧，保证技术和活儿都让您满意~茜莉雅只是帮工，啥也不会，小丫头片子胳膊都没两块肉，不得扫了您的兴？”
她将阿道夫的手掌下移，暧昧的摩挲着，在他耳旁暧昧的说：“如果您不介意....”
“我也可以一起哦，免费。”
阿道夫被抓着猛猛揩了一大把油后，却冷着脸把手抽了回来。
“不，我就要她。”
他指向手足无措的茜莉雅，勾了勾手指：“爷就好这口啊。”
纯粹的银魔光辉在这一刻具现化了，主打的就是挑剔的品嫖家。
“这——很抱歉。”
调酒师只好直白的拒绝道：“那个女孩不提供服务，她只是来兼职的。”
同时微微往右一步，将茜莉雅挡在了身后。
“大厅里的您随便挑，我们碧蓝之海的姑娘哪怕放到首都也....”
叮叮当当，硬币与实木桌面清脆的碰撞声打断了调酒师的话。
约莫两公分宽，闪烁着耀眼的金黄光泽，正面印刻有戴王冠的男人头像，背面是一头抽象化的巨龙符号。
这是南大陆面额最大的货币——金镑。
由纯金铸造，一枚能兑换十银币或一百便士，正面意味着“不列颠君主授权发行”，而反面的腾龙符号代表了永恒与时光之龙教会的铸币所。
南大陆众多国家发行的金镑款式或许不同，可克重与大小却是严格一致的，这使得金镑能在各国流通，在全世界范围内属于硬通货。
而北大陆则不同，在帝国阴影下瑟瑟发抖的小国们是不存在铸币权的，只能强制使用帝国发行的纸币‘卢比’作为官方货币。
卢比没有黄金载体作价值背书，购买力还会随着帝国经济变化而大幅波动，出了北大陆基本花不出去。这使得金镑在北大陆更加吃香，汇率一直在涨，阿道夫丢下来的这四枚金镑已经抵得上鹿特港寻常渔民大半年收入了。
“够么？”他用食指轻敲着桌面，“乡下丫头而已，总不会比那些大城市的歌姬名媛还贵吧。”
调酒师却看都没看桌上的金镑一眼。
“抱歉，她不接客，您另选别处吧。以您的阔绰在其他酒馆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这次的语气中，竟带了些许驱客的意味。
阿道夫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几枚金镑弹了起来又接连落在地上，酒杯打翻摔成碎片，巨大的声响引起了全酒馆顾客的注意——
“娘希匹，看不起老子？！”
阿道夫一把扒开挡在茜莉雅身前的调酒师，恼火的连连砸桌，泼皮嘴脸尽显：“难做？今天不让她陪我，这狗屁酒馆的生意就都别做了！！”
飘着酒肉香的大厅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打量着那个敢在碧蓝之海发神经的外地精灵佬。
果然，不出片刻，几名提着剔骨刀的厨师从后厨走出。
虽然穿着厨师服，却很难用厨师来形容他们——一般厨师可没有这种体格，几乎将衣服撑起的肌肉，凶戾的眉眼下满脸横肉，明晃晃暴露在外的刀疤与枪眼怎么看都不像是切菜时不小心弄到的。
调酒师与领头者耳语了几句，他们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没有任何沟通，就将阿道夫包围。
阿道夫与厨子们刚好相反。
他的身材十分的精灵，或者说十分的细狗，若放到地球上能成为顶好的南棒偶像，但这几人的俯视下就显得单薄到有些悬殊了。
刀子吭的一声钉在阿道夫身前，连带着一枚金镑一起插了个对穿，带起的劲风刮得阿道夫脸颊生疼。
“闹事的，还是精虫上脑了？”
阿道夫瞄着厨子的倒三角眼：“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丢到医院，还是丢到海里。”
他冷笑一声：
“就凭你？”
厨子们对视一眼，也懒得多说，开始活动筋骨朝他逼近。
可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插了进来。
茜莉雅弯腰，动作麻利的把散落在地上的金镑都捡了起来，还用裙角擦了擦。
“拿开拿开....哎呀，肯桑叔叔，拿开！”
剑拔弩张的气氛硬生生被破坏了，肯桑只好无奈的把剔骨刀拔起来，最后一枚金镑被茜莉雅握在手里，一齐交还给阿道夫。
“不好意思啊，我身体不太好，做不了那种事......叔叔们脾气不太好，先生您快走吧，钱还给您，谢谢您的喜欢！”
茜莉雅小声对他说。
笑容里带着愧疚，完全没有半分责怪他的意思，微微露出半截洁白贝齿，明明是个瘦弱的病秧子，却让阿道夫看的微微失了神。
卧槽，这什么，好他妈耀眼！
哥们真该死啊竟然试图用老鼠的肮脏来玷污太阳......
“把刀都收起来。”
一声不容置疑的呵斥从旁传来，是闻讯赶来的主管。
他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吧台，微微皱眉。
“还僵着干什么？都滚回去！”
厨师们只好不情不愿的收起剔骨刀，纷纷散去。
作为在海港面对世界各地水手讨饭吃的黑窑，员工班底自然不可能干净。这些厨子前身都是鹿特港的黑帮打手，其中不乏背着命案的狠人，碧蓝之海老板给他们提供庇护，而他们则负责场子安全。
能管住这样一群人的主管，却没人知其来历。
“如您所见，先生，我们酒馆不是所有姑娘都卖的。”主管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枚币款不同的金镑，将那枚被刺了个对穿的不列颠金镑换过后再递回给阿道夫，赔了个笑脸——
“她既然在我们这上班，那我们就得保护她的安全，不然我们店也开不下去了。”
阿道夫挑眉，“你的意思是？”
“先生若真喜欢茜莉雅，不妨在店里多等等，再过一个小时她就下班了。出了大门之后您跟她怎么谈，我们不管。”
“哦？”
主管随手开了瓶酒，塞给茜莉雅，指向安库亚众人一桌。
“小茜，去给客人们倒酒——招待不周，刚刚的事您别放心上，今晚您的单我们免了，当交个朋友。下次再来时若有新姑娘优先给您挑，如何？”
阿道夫斜眼，见安库亚不动声色的点头后，便喜笑颜开，全然换了副嘴脸：
“亏贼，老哥讲究人，做事敞亮！”他随手将四枚金镑丢在茜莉雅拿酒的托盘里，“当小费了，爷丢出去的钱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个面子我给你，老老实实等夕...茜什么玩意来着？”
“茜莉雅。”
“对，等她下班再谈，走，喝酒去。你放心倒，那一桌子没一个人对女人感兴趣的，比在京东上班还女性友好.....”
主管笑着点头。
当阿道夫走后，他转身收拾起被打翻的酒杯，和善到一点脾气都没有。
“不是，您就这样放他走了？”调酒师有些不敢置信，之前敢在店里闹事的，甭管什么身份，几乎没一个能完整的走出去。主管的狠辣连后面那帮假厨子看了都怕。
“去，喊老板过来，就说有人盯上小茜了。”他边收拾边说。
“为什么不直接打一顿丢出去？”调酒师有点气不过，茜莉雅在碧蓝之海属于群宠，就算没有老板之女这层身份，大家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名阳光可爱的少女。
“那一伙人.....来路不简单。”
“不简单？有什么不简单的，就算是外地来的暴发户，往海里一沉又有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那个狗头人，是个高手。”
主管插桌子的手稳的丝毫不像一个老人，他的眉头微微紧皱着：“兽人的呼吸幅度比人类更大，这是心肺强度决定的。可从他们一进来开始，我都没从那个佩洛族身上看到任何呼吸的起伏，一丝一毫都没有.....他坐在那就好像一根木头一样动也不动，这是在修行。店里的人，不够他杀的。”
“而且，那个白发的男人.....虽然用头发遮住眼睛，但我还是看见了，他的眸子是黑色的。”
调酒师一愣：“.....难道是帝国来的贵族？”
“头发颜色不对，但我们不能赌，有这种瞳色的家伙太少了。等老板来吧，如果得罪不起，老板会搞定。如果得罪的起....”
主管擦着桌子，平静的说：
“那我会亲手把那个精灵丢进海里。”
另一边。
在酒馆顾客们惊诧的目光下，过去倒酒的茜莉雅竟没受到什么刁难。
阿道夫又把几个可人儿喊来了，完全懒得理茜莉雅，仿佛刚刚只是特意找茬一样；这一次他搂着姑娘们大声谈笑，聊骑士精神，聊艺术与美，聊泰缪兰大陆起源与讨伐魔王的传说....
父亲赌博，母亲病重，还有个妹妹要读书。迫不得已闯江湖，家里开支全靠他，无奈借酒消苦愁，所幸酒馆遇到你......明明是莫名耳熟的人生，却令姑娘们狠狠共情起来。正所谓妓女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不一会就纷纷红了眼，安慰声此起彼伏，让其他人再也听不到后头的动静。
“呵，别在意，他虽然嘴巴毒了点，但心还是坏的....”
安库亚晃荡着手里的酒杯，对一旁倒酒的女仆少女说道：“但我就不一样了，从小看奥特曼长大的，正义是我的人生信条啊！你放心，等等我就把他拖走，绝不会让你遭受瓢虫的下头骚扰。”
茜莉雅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抽象话，但还是感激的点头：“谢谢您！”
靠近了才发现，这个男人有一只漆黑如墨的眼睛，但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刘海遮住半边？莫非是传说中的中二病？
虽然泰缪兰众多种族间发色五花八门，但这种带着银色质感的白发却不多见，让茜莉雅不由猜测起他的来历。
“你可以叫我安库亚。”安库亚递了一杯酒给她，轻轻碰杯。
“我叫茜莉雅.....很高兴认识您！”
她急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再加上有个酒鬼养父，茜莉雅自然不是啥没碰过酒精的单纯少女。
她的酒量甚至还行，偶尔在忙不过来时也会陪着客人聊聊天，就像现在这样。毕竟也不是每一个来碧蓝之海的客人都是冲着嫖，阳光开朗的小姑娘一样很受老头子们的欢迎。
“那个主管对你真不错啊....难不成你父母和他认识？托他照顾你？”
安库亚的嗓音很平和，既没有套近乎的刻意感，也不像没话硬聊，就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随口交谈：“不然你也不会来这种地方打工吧。”
“唔.....”茜莉雅连忙摇头，“不是的。我的养父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哦，平时课业不忙我都来店里帮忙。切斯特主管别看他凶凶的，其实对姐姐们和对我都很好....啊，当然，对客人也是！”
说最后一句眼神飘向别处。
“养父？”
安库亚好奇的看向她：“难怪了。那你的父母呢？他们不在了么？.....噢，抱歉，不该问这么多的。如果令你难堪了，请原谅我的冒犯。”
在这个世界，孤儿非常常见。
战争频发的西大陆每年诞生的孤儿数以十万计，就算是在相对和平富足的南方，也有无数穷人在温饱线下徘徊。他们养不起的子女大多进了教会开办的福利院，又或者被军队收养。
“没事没事——”
虽然心态很好，但茜莉雅依旧对这个风度极佳的男人好感大增。
“老板说我是坐船从上游飘下来的。很有趣哦，当时他在钓鱼，钓了整夜没钓到，早上鱼竿终于动了，结果发现是载着婴儿的小船卡住了鱼竿....他说钓鱼佬绝不空军，就把我带回家养大了。”
语气中的情绪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无奈。
“他这个人啊，怪怪的....”
“船？”
众人对视一眼。
“那船上除了你，还有其他.....”
叮当！！
问话被猛烈摇晃的门铃打断，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撞在墙上发出轰的一声。
两排穿着轻便布甲的士兵鱼贯而入，一进来就将酒馆所有窗口与门封死，凶神恶煞的打量着酒馆内所有人。
一名披着军绿色大氅的男人在簇拥中走了进来。
他的左肩别着一枚红宝石般的三角形肩章，下巴高傲的微微上扬着。
与其他士兵们不同的是，他虽没穿皮甲，身上的军装却明显要精致不止一个档次，皮靴擦得闪闪发亮，帽檐上烙印五芒星国徽昭示了他的来历——
腓烈帝国。
男人冷冷的开口：
“我们得到线报，有白教的邪教分子最近跟这家酒吧的人产生过接触.....现在要对你们进行搜查，在洗清嫌疑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他目如鹰隼，在每一个客人脸上缓缓扫过。这些在鹿特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看到那颗五芒星后，竟没有一人胆敢对视，更别提不满，全都低下了桀骜不驯的头，无比老实乖巧。
最终，男人的目光停在了安库亚那一桌上。
“先从他们开始。”
于是，士兵们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