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罚你去山上挖十年野菜
“等、等一下！”
轻灵动听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丝焦急和颤抖，打破了屋内那安静到诡异的氛围。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余苼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她半垂着头，视线透过厚重的镜片和窸窣得了刘海看着楚君和安苒，双手依然死死的捂着装钱的裤兜。
当注意到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目光后，她身体颤抖了一下，像是在忍受某种煎熬，但最后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得，一咬牙从兜里把钱拿了出来。
“给……给你……”
她双手捏着努力一个月、今天刚刚到手的两千八百块递向前面，却让人分不清是想要递给安苒还是楚君。
这一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安苒感到疑惑，心里却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个被许多人厌恶排斥的阴沉女怎么突然愿意老老实实把钱拿出来，但毫无疑问是把她从刚才随波逐流的状态中给解救出来了。
如此想着，她对安苒说话时的态度也没了之前的恶劣，只是纳闷儿的问了一句：“你爪子？”
“你是要我的钱给他吧？”余苼嗫嚅着开口，躲闪的目光不断扫过楚君的脸，抿着唇说：“那我给你钱，你们不要亲嘴，亲嘴……亲嘴不好……”
像是说了什么违禁词而导致羞耻心发作一样，余苼的音量越来越小，头也越埋越低。
楚君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她，依稀能从她凌乱的发丝间看到微微发红的脸蛋。
这小妞脑子几个意思？刚才宁愿挨打都愿意不给钱，现在看到安苒要亲我倒是把钱拿出来了……我说安苒喜欢我那是逗她玩儿，但你不会是真馋哥们儿身子吧？
楚君不可避免的产生这种想法，安苒也同样如此。
她惊疑不定的打量了余苼一番，随后又看看楚君，最后又把目光落回到余苼身上，脸上显出几分看到滑稽事物的好笑：“全给啊？”
“嗯，我留四……两百块吃饭就可以了……”
“你喜欢他啊？”
“我……我不是……我没有……”余苼像是急着辩解，但又好像在紧张的情绪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上前一步把钱递到安苒面前，低着头说：“我把钱给你就是，你别欺负他了……”
就这发言和行为，真心是很难让人不怀疑她那句“我不是我没有”的可信度。
两个绿叶忍不住发出嘲讽的笑容，安苒则是被气笑了似得问：“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在欺负他？”
明明是他在欺负老子！刚刚要不是你发声，老子初吻就没得了！
她内心一阵叫骂，但看着余苼这幅低着头蔫了吧唧不说话的样子又有些生不起气，或者说更多的气还是生在楚君身上。
于是她又回头瞪了楚君一眼，骂骂咧咧道：“哈麻皮一样，老子懒得理你们，走咯。”
也不知最后是骂的楚君还是余苼，又或者两个一起骂了，总之安苒说完便离开了，只是在走到门口时被吓了一跳，瞪着眼前的方向骂道：“你龟儿子要死啊？躲在这头是想吓哪个？”
“不好意思哈，我看你们挺热闹的，就没敢进去打扰……”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候瀚文悄悄露了个头，笑容显得有些尴尬。
楚君瞥了他一眼，没在意，注意力全部都落在了眼前的女孩儿上。
她是那么的邋遢，油乎乎的头发就这样随意的披散着，佝偻着腰的样子也显得死气沉沉的，可那手里的两千八百块却像是一个灯泡，把她映照的闪闪发光。
门口的安苒回头瞥了一眼，忍不住咂咂嘴，表情显得愈发不耐，推开候瀚文便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那两个绿叶也是紧随其后，一脸纠结的样子像是想要问些什么，但又不敢触安苒的霉头。
候瀚文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两份打包好的晚饭，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进屋，因为他很好奇楚君和余苼接下来会说什么。
至于余苼，她始终维持着递钱的动作，哪怕安苒已经走了，这里没人再抢她的钱了，但她却还是一副想要把钱送给楚君的样子。
“为什么？”楚君开口问她。
余苼犹豫了一下，说：“我听说你们二组的员工钱发少了……”
所以你就拿你的钱补给我？
这特么是什么惊世大圣母。
楚君像是看到什么稀罕物似得，不无好笑的问：“那你怎么光给我不给别人？”
“我跟他们不熟……”
“说得好像我跟你很熟似得。”
听到这话，余苼突然抬头看了楚君一眼，她保持着抿嘴的表情，那厚重镜片下的眼眸似有一瞬间的闪动，像是蕴藏着某种情绪。
楚君并未在意，因为随着这一抬头，他注意到余苼虽然外形很邋遢，佝偻着腰的样子也很没精气神，但那张小脸却很白净，还是标准的杏眼鹅蛋脸，嘴唇薄而红润，鼻梁纤细挺拔，只是在油头和黑框眼镜的遮盖下显不出太多色彩。
好好打扮一下应该会有前途……楚君如此想着，嘴上又说：“而且这不是你读大学的钱吗？你给了我你还读不读书了？还留二百吃饭……怎么的？打算天天吃大饼裹馒头？”
2014年的物价还不算很高，但二百块钱吃一个月显然是不够的，楚君记得自己高中时每天光吃食堂一个月至少都得七八百了，何况厂子里的食堂也不便宜，以至于他有些难以理解余苼的想法。
“大饼和馒头很好吃的，只要加一点油辣子、剁椒或者泡菜就可以了，我来的时候奶奶给我带了好几盒呢……”
余苼先是小声的辩驳了一句，接着又重新低下头，手里的钱又往前递了递：“你缺钱我可以给你，你不要和安苒耍朋友，她……她很凶的，会欺负你的……”
虽然说着很标准的普通话，但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她没有改变“耍朋友”的说法，甚至还在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楚君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她，张着嘴一阵欲言又止，最后却也没说什么，一把将钱接了过去，先是数出一半揣进自己兜里，然后将另一半还给余苼。
但余苼却没接，摇着头说：“给我留两百就够了……”
“少废话，给你你就拿着。”
楚君不由分说的将钱塞进她手里，这个动作让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一起，楚君感受到一瞬间的柔软和清凉，然后余苼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得往后撤了一步，拿着手里的钱似是有些不知所措，转身就想离开。
但楚君却又喊道：“等会儿。”
余苼脚步一顿，背身对着楚君，一言不发。
“手机拿来。”
余苼这才转过身，厚重镜片下的眼睛显出几分疑惑。
“跟你说话呢，手机拿来。”
稍稍加重的语气让余苼不得不顺从的掏出手机，那全程沉默不语逆来顺受的样子显得有些委屈和可怜，以至于门外的候瀚文好几次想要出声打断，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君哥从不是一个会欺负女孩儿的男人，眼下之所以会这么做，那八成有他的道理。
楚君接过余苼的手机，那是一款诺基亚3315，俗称“板砖”，主打一个坚实耐用，只是在如今这智能手机已经全面铺开的时代，它的存在价值甚至还比不上楚君那交话费送的酷派。
理所当然的，手机也没有锁。
余苼偷偷观察着楚君，纳闷儿他突然要自己手机干嘛。
然后她就看到楚君拿着自己的手机操作了一番，最后又递还回来。
余苼接过一看，发现屏幕上停留在通讯录的页面，而自己的通讯列表中多了一个新的选项——楚君。
“以后有事给我打电话，钱我先帮你存着，等快开学再给你，安苒要是问你，你就说钱被我拿走了，知道吗？”
莫名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余苼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看着通讯里那个新的名字，嘴唇抿了又抿，厚重镜片下的眼眸中似有某种光彩闪耀。
“跟你说话呢，听到没？”
“听……听到了，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还有，以后不许随便给人送钱，不然就罚你去山上挖十年野菜，知道吗？”
“我从小就上山挖野菜，十年不止了……”
少女的声音透着点点委屈和莫名的骄傲，楚君听在耳中，感觉她有点可怜，还有点莫名的可爱，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有槽无处吐的哭笑不得，于是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滚蛋了。
余苼见状，便双手捧着手机摁在胸口迟疑着走了两步，确定楚君没有再喊自己后，这才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
楚君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余苼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她笑了一下，就连脚步似乎也透着几分欢快。
应该是错觉吧？毕竟正常人八成都会觉得自己的钱要不回去了，再加上安苒先前整的那一出，这就是妥妥的霸凌，虽然这小妞也有点傻就是了，居然心甘情愿的给别人送钱，八成还得再挖十年野菜才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