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买卖
其实，今日的相遇纯属偶然。
周周怀图原本只是怀揣着一颗投机取巧的心，来到这文昌城想要寻找些机会。然而，当他无意间瞥见城外那座规模庞大的黎人大营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袭营。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迅速蔓延，他让他带来的两百士兵在城外等着，自己带着几个人混了进来，看能不能放把火。
但他把这放火这事想简单了，纵使精心挑选了衣物，将自己打扮得与黎人无异，但他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动手，却又好巧不巧撞到了娄松，局面就变成了现在的这样。
周怀图其实现在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露怯，他强行压住自己的情绪，盯着对面就开始笑，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娄松被周怀图那诡异的笑容弄得心里直发毛，最后反而是他撑不住气了，眯着眼主动出声道，“周先生是来找我的？”
周怀图听见，又忍不住笑了笑，但还是不说话，娄松见状，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他眯着眼，神色愈发凝重，心中愈发慌乱。
其实前几天，他就是观察到周怀图非等闲之辈，有胆识有魄力，所以斟酌了半天也敢对会文卫下手，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今日周怀图竟会主动找上门来，这让他更慌了。
娘的，不会是五指山那帮把燕黎部卖了吧？
娄松心中波涛汹涌，他也选择了沉默，过了一会，他却是伸手把自己腰间的佩刀给丢在了地上，却是主动示了弱。
周怀图这才不笑了，正色道：“娄松头人，你且说这局面如何？”
“娄松闻言，冷冷地回答道：“局势自然是一片大好。明日，我们黎人便将攻破文昌城。随后，三十七家黎人部落将联手，先攻破琼州府城外的苗人大营，再一举攻下府城。局势应该还是挺不错的……”
“三十七家？”周怀图眉头微挑，发出了一声疑问。
“对，三十七家，咱黎人这次混杂在一起得有两万出头，五指山的头人也都亲自领着来的，要不是你们汉人的反应太快……”说到此处，娄松突然停顿，抬头盯着周怀图，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怀图的匕首仍然架在娄松的脖子上，他心里此时也在快速在盘算着：琼州府城作为海南的门户，其防御之坚固、粮秣之充足、兵器之锐利、士卒之勇猛，都是黎人所难以匹敌的，即便是猝然遇袭，也不是黎人能啃下的……
开什么玩笑？上百年都没啃下，这次就能啃下来了？
再者，琼州府城对面便是广州城，虽然大明的主要兵力目前不在附近，但援兵终究还是有的。
再说了，还有琼州的苗人呢，大明朝优待这些苗人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黎人！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围住了文昌城，准备破了文昌城后再打琼州府城，但我看今日你们大营中，怎么都在打包行李要撤的样子？”周怀图认真问道。
娄松顿时脑子就一懵，这群该死的内黎，又在暗地里盘算着逃跑的勾当。
想到之前自己的退让还是没填饱那帮家伙的胃口，娄松顿时就一阵眩晕，愤怒与失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娄松是知道现在黎人的情况的：
实际上，长久以来，黎人的动乱往往在这个阶段就会逐渐平息。这背后有着深刻的原因：无论是周怀图还是会文卫的汉人，都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思维模式——汉人是好欺负的。
但琼州的汉人，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欺负，每次黎人动乱到了攻城的这一阶段，都会被据守城池的汉人给打回去，城中的男女老少都会齐心协力，展现出惊人的彪悍与勇气。
团结的汉人的组织和士气往往比黎人更高，否则为什么是汉人占据了琼州最肥沃的土地？是黎人他们不想吗？还不是被打走的。
面对着城池破灭，整个族群被屠戮的后果，琼州的汉人聚落在这样的生死存亡关头，很少有人敢怀有二心。
而黎乱难灭，也都是因为要攻入琼州那茂密的雨林付出的代价更大，等到汉人又开始互相勾心斗角了，黎人又会再冲出来。
这次黎乱前期的动静太大，汉人都深受刺激，而且这次琼州汉人都知道岛上没有几只大明军队，这反而使得大伙更团结，像会文卫这样自结营寨的汉人聚落比比皆是，就连黎人自己都有点被踩了尾巴的感觉。
“不可能。”娄松深呼了一口气道，强压着心中的不安说道。“你们汉人早已经被我们杀得死伤无数，现在不过勉强借着城墙与我们对峙，但对峙也撑不了多久，明天我们就破城……”
周怀图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锐利地刺向娄松话语中的漏洞，“你说你们也计划明天攻城，为何你营中也在忙着打包行李？”
“……我自有打算。”娄松跟对方对视了一眼，心中暗自惊骇于对方的敏锐。他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与恐惧，故作镇定地说道。“燕黎部人口太少，明天攻完城后我就不去琼州府城了……”
周怀图似笑非笑。
“你们这些汉人到底要怎么？”娄松吸了一口气之余忍不住气恼道。“你们在我们的黎村强行摊派，肆意勒索畜物，还不容我等反抗？”
“确实。”周怀图言道。“我一开始就觉得这次的黎乱太过儿戏，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这么快乱起来，现在看起来你们也根本没有谋划，也只是临时起意罢了……你却觉得明日那文昌城攻得下吗？”
“总得攻，那知县和县尉虽是蠢货，但那文昌县丞倒是个难缠的角色，但我看他这次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你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吗？是琼州府城那边派你过来的？”
周怀图微微一愣，但他马上肯定地答道：“是为此事而来，如果能保住文昌城总是大功一件，是管着整个琼州的知府派我来的。”
他继续说道。“你知道什么叫知府吧？”
“废话。”
“那就好，说实话，你们黎人这次实在是犯了忌讳，这个月的月底，新的皇上在福州登基了，年号‘隆武’，皇上这次勃然大怒，已经下令调集兵马前来平乱。好几个府的兵马都已经到位了。不瞒你说，娄松头人，我来之前，广州已经集结了三万大军在海对岸，同时还紧急召集了湖南的五千骑兵南下，不日就要乘船过海，严惩叛乱……”
听着周怀图的胡扯，娄松面色大变。
“娄松头人，”周怀图好整以暇地挪了下手中的匕首，“你是个难得的聪明人，琼州府城都说你这人特别拎得清……既然如此，你应当晓得，我此行，不仅是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更是在救你们整个部族的性命。”
“这笔交易若成，我升官发财，你也能跟着沾光；若是不成，我命丧于此，你们全族也休想独活！”
营帐里安静的仿佛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实际上娄松的呼吸声好像也确实越来越清晰。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户袧终于干笑了一声：“其实，就算是朝廷大军不来，我也该努力协助你的……这黎人现在主事的人物叫黎龙，是个从五指山出来的蛮子，跟我们这种外黎也一直对不上好，此人也是刚被推出来主事，地位也还不是很稳，人心也未完全收拢……”
“然后呢？”周怀图不耐的打断了对方。
娄松深吸一口气，盯着周怀图道，“我想要个长官司的官职。”
周怀图眯了眯眼，长官司是武职土司的官阶，长官使为正六品，副长官为从七品，他心中迅速盘算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毫不犹豫地应承道：
“只要你用心，此事大有可为。莫说长官司，便是土知州，甚至是招讨使，也都有希望！”
周怀图就这样张口就来，一张大饼瞬间就砸到了娄松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