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苗,路引
拿着五钱碎银,徐青走出账房。
这些钱对一般平民百姓而言并不少,但放在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阴门行当来说,那就是打发叫花子!
府城请来的杠房一张口就是开价二十两,刘员外家大业大,出殡下葬那也是按上等规格来的,去掉人力、各处花销,剩下的银子想养活一个杠房,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些刘府上下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来请他们主事。
至于账房口中老师傅小师傅一说,纯粹就是借口。
今日出完了殡,老杠房先生、吹唢呐响器的师傅们,哪个不夸他办事稳当?
走在风水顶好的府院内,徐青却不觉得这里的风水好到哪里去。
风水易改,人心难修!
整个刘家宅院,又有几个是恪守本分之人?
徐青冷着脸穿过廊道,就听见远处有嬉戏打闹声。
他脚步一顿,往亭榭方向看去。
只见刘家公子正绕着假山假石追着一个丫鬟调戏。
那丫鬟身穿孝服,雪臂半露,一边欲拒还迎,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公子快来抓我呀!奴婢可是刚死了男人的俏寡妇,是那话本里的未亡人,就等着公子这样的地痞无赖过来欺负呢!”
廊道处,目睹一切的徐青不自觉硬了,拳头硬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当下他也不急着回去了,转身寻了个僻静处,拿出挂包里的笔墨纸张,就开始落笔书写。
洋洋洒洒一篇告发揭穿刘家上下恶臭丑闻的杀人书就此写成!
纸张最下角,徐青将先前超度过的舔狗书生名讳签上,随即吹干墨迹,起身往刘府后院摸去……
近丈高的院墙徐青轻松跃过,出于僵尸自带天赋,每有家丁丫鬟路过,他都能提前闻到活人气味儿。
兜兜转转找到苏红袖居住的偏院,此时对方正在院中和贴身丫鬟商议如何窃取刘员外的家业。
“小姐,我看那刘公子每回都偷偷的在背后盯着你的身子看,像这样色迷心窍之人,小姐只要略施手段,想必就可以借他之手……”
苏红袖眼前一亮,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身旁丫鬟忽然哀嚎起来!
她急忙侧目看去,只见丫鬟的门牙被不知哪来的纸团敲掉了两颗。
暂时安抚好丫鬟后,苏红袖捡起凶器,发现那是一张包了石头的白皮纸。
她眉头蹙起,举目四望,却不见投石之人。
下意识展开纸团,待看完纸张上书写的内容后,苏红袖脸上瞬间涌上一抹激动的潮红。
……
刘府外,徐青催使望气术,发现刘府宅院的风水已然彻底反转,成为暗昧不详之地。
看来他顺手挪的几样镇物在刘家失去主心骨的催化下,已经起了效果。
至于刘府的未来……
火星子已经播下,至于今后能蔓延多大火势,就全看这些人的本事有多大了。
“贪淫欲望皆是干柴,邪念歪想俱是风声,等这把火烧起来,想必这个冬天会暖和不少吧……”
徐青斜挎着挂包,走在寒冷的街道上,一些不知从何处过来的流民正瑟缩在风小些的墙角屋檐下,等着路人救济。
徐青见状忽有所想。
府城内的乞丐被神秘团伙一扫而清,这些流民乞丐却忽然扎堆来到临河,这其中会不会有所关联?
徐青思索着,不知不觉便已回到自家仵工铺前。
隔壁纸扎店门口,有位身穿灰色棉夹袄的中年人正在把纸马花圈往里搬。
见到徐青一身法衣,显然是刚做完法事的模样,对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也是这家铺子的人?”
徐青点点头,说道:“先前置办店面的是我师傅,如今他老人家走了,我自然要独自撑起这个摊子。”
纸扎店老板吴耀兴愣了愣,心道可不是,今年冬天这么冷,好多家的老人都出事了,这点光从这个月的纸扎出货量就能看出来……
不过他却没想到隔壁刚开业没两天的老先生竟也没能熬过去。
徐青不知吴耀兴内心所想,见对方没追问,便也不再多那唇舌。
“小先生,你一个人也不容易,若是你哪天做生意需要纸扎就过来,我便宜点卖你。”
徐青微微一笑,冰了一天的心总算暖和了些。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礼尚往来,说什么你家若是需要殓容出殡什么的,我也能给便宜些…那是缺心眼才能说出的话!
“多谢掌柜,还不知掌柜的怎么称呼?”
“我姓吴,你叫我老吴就行,大家以后就是邻居,不用客气!”
与吴掌柜互通姓名之后,两人也没再过多交谈,毕竟这大冷天的,谁闲着没事在大街上唠嗑啊。
回到铺子,天色已经不早,徐青即使能够夜间视物,却还是点起了油灯。
他要扮演的可是活人店主,要是整天搞得阴森森的,不是尸鬼也成尸鬼了!
“看来今天这单生意还真是没白跑。”
徐青坐在柜台后,从底下取出个生鸡蛋,磕个小口,一边嗦着一边复盘今日的事。
超度刘员外的奖励自不必多说,倒是有些看不见的收获对现阶段的他影响更大。
比如今日主持的这一场大殡,便让他在杠房白事圈子里混了个眼熟,最起码大家的印象里有了这么一人。
再比如邻里街坊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八卦’,大家并未在意他的身份。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当要属今日在坊口的见闻。
刘员外下葬的地方是在坊外,所以要穿过临河坊的街市,出了坊口才行。
也就是在临近坊口处,徐青见到许多力夫石匠在筑建‘城防’。
有人讲是北边州郡闹兵灾,导致许多流民涌来,所以知府大人才下令要在临河坊这个水陆交通发达的枢纽地带建造城防体系,用来阻断未来可能发生的暴乱。
还有人讲是天心教妖人勾结邪魔妖诡,居心叵测,欲要在津门这边举义起势,意图动摇国之根本。
总之众说纷纭,没有准音。
不过可以预料的是,临河坊或者说是津门这边的天或许真要变了。
徐青仍记得杠房的杠夫们抬着棺材出坊口时,负责筑建防事的官兵讲:
“也就是在临河,若是哥几个还在府城,想要出城去,必然是得好好验证一番。不过这事也说不准,我看等城墙竖起来,这城门口一开,你们再来怕是就得活人死人一起验明正身才能出去了……”
那人说的话徐青记忆犹新,大雍本就有规定,凡是出城下殡者,必须登记造册,提前将死者生卒年月日,殡葬日期写在一张白纸上,好在出城时方便验证,送葬人的身份也要通过牙牌路引确认,以免出现后期疏漏,查不到人的情况。
“牙牌路引……”
徐青将吸空的蛋壳摆在柜台上,呼出一口蛋液特有的腥甜味儿。
“看来得找机会去牙行看看,打听一下补办牙牌路引需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