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克鲁协会2
“罗宾斯先生，怎么是您来了！有失远迎！”
一行人齐刷刷坐在招待室里，一个穿着西服、身材肥硕的男人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
他就是北原区警局的局长——托尼·马林。
托尼局长对罗宾斯露出这般毕恭毕敬的样子，让迪琳有些出乎意料。
“罗宾斯先生今天带着协会的人来警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吗？”
罗宾斯笑得倒是很客气：“今天克鲁协会过来，本来是不想大张旗鼓地麻烦局长您的。只不过，最近迪琳小姐负责的一个案子，已经超出了普通科学案件的范围，协会将要进一步展开调查。再加上协会有意吸纳迪琳小姐作为新的成员，我过来传达。今天不请自来，请见谅。”
听到这句话，托尼局长那夹在皱纹里的笑意更深了，开口是一副官腔，“当然没有了，协会办案要求高、范围广，既然是普通案件之外的特殊事务，我们也一定会尽全力配合。”
直到现在，迪琳才彻底放下心中的猜疑。
她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鲁本斯和他们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北原区也确实存在着这么一个隐秘的协会，甚至还和警局有着一定的联系。
只是这些一直以来都存在于她身边的暗流涌动，她竟然未曾察觉。
那么像师父这样待在警局多年德高望重的探长，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对这些毫不知情呢？
……
一时之间，她又想得出神，压根没有注意到托尼局长和鲁本斯的话题的中心已经渐渐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直到耳边传来托尼局长的声音，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迪琳才猛地缓过神来。
今天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这样了。也许最近劳累过度，自己已经力不从心了。
她连忙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没头没脑地应和了局长一声。
托尼倒没见怪，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络腮胡，看向迪琳，语气整肃起来：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向你说明清楚的。毕竟你对协会一无所知，现在突然让你加入协会，至少不能把你蒙在鼓里。”
他继续说道，“克鲁协会是一个平衡力量、保护人类的组织。简单来说，它和警局一样，权利很大，能够处理案件。刚才贝琪简单向我汇报了你们这次的案子，相信你也看到了，世界上是有一些非自然的只不过，由于协会负责的案件特殊，只能在暗处运行。因此，就算是警局内部，知道协会存在的人也少之又少。普通常见的案件由警局负责，但超出自然范围的，必须交给克鲁协会侦查。”
说着，托尼局长用食指关节敲了下桌子，郑重其事，“迪琳，如果你决定加入协会，那么这个案子就继续由你负责侦查，直到找出背后始作俑的吸血鬼。如果你拒绝加入，那可以着手准备调查新的案子了。”
没想到，托尼话音刚落，迪琳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刚才脸上的疲惫之色渐渐脱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倒是容光焕发：
“局长，罗本斯先生，能加入协会，是我的荣幸。”
两个男人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稚嫩又干练十足的女孩，双双露出了惊喜之色。
……
天黑了，太阳落下去。白天被各种脚步声、说话声和翻阅文件的声音赋予了喧闹的警局，也终于在此刻安静下来。
她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脸。冷水冰凉刺骨，拍打在脸上麻痹了皮肤，浸过双手抽走了温度，也让她因为奔波了一整天而有些昏沉的脑袋变得格外清醒。
她呆呆地站在镜子前，陈旧的方面镜上有斑驳的水痕和污渍，镜中之物也因此不那么清晰。
可她看得清镜中的这个人，于是借着迷蒙的镜面观察起了自己。
挑眉杏眼樱桃唇，不那么白皙的肤色，和过分清瘦的脸颊。
她记得贝琪之前跟她开过这样的一个玩笑：说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生人勿近，笑起来就像是一个知心大姐姐。
想到这里，她自嘲似地笑了一声。紧接着低下头紧了紧自己的裤腰。
穿衣服的时候已经是拿了别针扣紧了大半圈的，看来自己真的瘦了。
所以，凭她这身板，除了个子高点，就差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了。
那克鲁协会为什么能盯上她？
难道是凭她的面相——不笑的时候震慑可以怪物于三千里之外，笑得时候能够感化敌人改邪归正？
这也太荒谬了……
和她比起来，那个神父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呢。
他那把会伸缩的十字架银剑，应该并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而是被注入了某种神力或者魔法之类的东西。
而神父当时面对吸血鬼的反应，也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吸血鬼这种生物的存在。
比起自己，神父知道的肯定更多。
而现在看来，当时在教堂，神父提出和他们一起参与调查的请求，也完全像是他知道这起案件里有猫腻，然后有意为之的。
况且他当时的样子，比起教堂里诵经超度的神父，更像是一个驱魔人。
不过……吸血鬼？
脑海中一根细长的线被轻轻拉扯，回忆随之不停倒带，又让她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笑容逐渐隐没了——她想起了妈妈，那个漂亮坚强、善良能干，最终却没能打败病魔的女人。
她想起自己的十六岁，那个和痛苦串联起来的青春期。病魔不仅给妈妈带来了伤害，还给青涩的她带来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十六年以来，她一直都和妈妈在南原区生活，母女俩相依为命。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妈妈在她十六岁那年确诊了免疫缺陷综合征，这种绝症无法治愈，一旦患病，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步步走向殆尽。
在记忆当中，妈妈总是那么爱笑，也从来都不会掉眼泪。
即使到后来被病魔摧残得面黄肌瘦，妈妈也总是会被她土到掉渣的冷笑话逗得捧腹大笑。
由于这种疾病类型特殊又极为罕见，加上传播方式过于敏感，因此，患者总会被人们和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甚至还要忍受污言秽语的抨击。
有一天，妈妈因为过度虚弱晕倒在地上，拿在手里的病例单随着动作不小心滑出来，原本打算上前搀扶的路人看到单子上的东西，立马全都被吓得避之不及。
从此以后，所有人看向她的眼光都带着异样。
“得了这种病，怕是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情吧？”
“还有脸出来见人？我要是她们母女俩，早就羞得不敢出门了。”
妈妈就这样因为一场病被人泼了污水，流言和冷眼却始终无法将她击溃。
妈妈并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有一次，她们母女俩一起走过议论纷纷的人群，她看到了妈妈那双带着疑问的眼睛。
好像在问她——
孩子，你相信我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抓紧了妈妈那双瘦的只剩骨头的冰凉的手。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更加厌恨这个世界上如霉菌一般潮湿阴密的流言和蜚语。
妈妈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这个世界，需要清白。
她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努力接近世界的真相，于是她决心要成为一名警察。
如果不能阻止妈妈离去，那就让她走得清白。
妈妈的病逐渐严重，病重速度冲刺一般加快。
于是她的青春期和医院呼吸机上长长的白线连在了一起。
白天上完学去医院照顾妈妈，晚上来不及回家，那她就边守夜边找资料，不停地翻书查阅，想要获得更多关于免疫缺陷综合征的信息。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点进了一个浏览量几乎为零的陌生网页，主页“吸血鬼咬人事件”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了屏幕。
关于吸血鬼的古老传说，她早就有意无意地听说过不少，见怪不怪，也从没当真。
但如果这和妈妈的病因相关，哪怕只是一点点，她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一点点可能。
很快，迪琳就想到，妈妈生病之前一直在一家大有名气的高端酒庄里做工。
她还在工作的时候，这家酒庄爆发过一起恶性伤人事件。
据说是一个得了卟啉病的老仆人发病失狂，抓住一个正在酿酒的员工疯狂啃咬。最后，酒庄对外宣称，员工不治身亡，老仆人也因为抢救无效而死亡。
事发那晚，妈妈告诉她自己那天在后厨做了些杂务，并没有看见过发病的老仆人和被咬的员工。只是听别的人说老仆人发病的样子很可怕，像一只怪兽。
那时她和妈妈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也没有想到卟啉病会妈妈有什么联系。
现在这么一想，卟啉病、怪兽……
莫非是妈妈的血液和老仆人无意中产生接触？
她开始想象各种夸张到无厘头的画面。
一切都不得不被她和电脑上那些诡异血腥的图片联系在一起。
而直到五年后的现在，等到她亲眼看到传说中面容可怖的吸血鬼，她才得以确信。
妈妈的病，一定和吸血鬼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