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森林中的威胁

“我看到了你们的勇气，我会表现出不亚于你的勇气！看吧，我在战斗中会像闪电一样！”

————奥斯曼苏丹雷霆·巴耶济德，尼科波利斯战役前，巴耶济德向十字军喊话，139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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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德罗尼卡带着满载了一马车的金币，在三十名精锐的法国骑士的簇拥下踏上归国之路时，遥远的东方并未平静。在整个1417年的大部分时间，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都在试图消灭他的死敌，自封先知的叛军领袖贝拉丁。

贝拉丁和他的追随者已经成为游击战的大师，他们利用对保加利亚北部森林和丘陵地形的深刻理解，发动了大规模的袭扰和攻势，对奥斯曼人在当地的统治造成了严重破坏。

他呼吁所有信仰之间的平等以及财富从富人到穷人的再分配，这与心怀不满的加齐战士和不断受到奥斯曼贵族压迫的平民百姓产生了深刻的共鸣，大量的村庄同情甚至支持叛军，他们的势力在保加利亚快速蔓延。

此外，由于叛军多次击败奥斯曼国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瓦拉几亚大公，伟大的米尔恰也放弃了此前的谨慎态度，现在公开向叛军提供关键物资，甚至派遣瓦拉几亚的士兵和军官与叛军并肩作战。

因此，叛军人数激增，队伍日益壮大，他们频繁袭击了保加利亚各地的奥斯曼驻军、粮仓和豪宅，在获得粮食和武器的同时，将影响力扩展到整个鲁米利亚北部地区。

另一方面，在去年冬天的德利奥尔曼战役惨败后，奥斯曼国军队在1417年春末逐步恢复了力量，大维齐尔·巴耶济德重新召集起一支军队，并开始向蔓延到保加利亚的叛军发动反攻。

在穆罕默德苏丹亲自坐镇下，奥斯曼军最初的战役取得了重大进展。

1417年5月20日，反叛军的一支数千人的主要军队在诺维帕扎尔战役中被奥斯曼国击败并击溃，叛军试图跨过多罗波山脉，向南部发展的扩张态势被制止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奥斯曼国所希望的那样顺利，随着奥斯曼军向北推进，叛军再次放弃了平原和山谷中的村庄和城镇，撤退到崎岖的丘陵和森林中开展游击战，于是战役进展再次变得缓慢。

凭借储备充足的补给线和主要由对当地地形有深入了解的轻便士兵组成的机动部队，叛军开始通过游击战术骚扰奥斯曼军补给线。

他们不断伏击奥斯曼军的驻军和巡逻队，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军的小股侦察部队，同时竭尽所能回避与奥斯曼大军的关键会战。

尽管奥斯曼军的每日伤亡人数相对较低，而叛军也缺乏直接与强大的奥斯曼军队交战的兵力和武器，他们的游击战术仍然对奥斯曼国的士气造成了重大打击。

随着夏天的到来，穆罕默德苏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的军队疲于奔命，却始终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长期作战不仅影响军心士气，同样也给千疮百孔的奥斯曼财政带来沉重负担。

为了彻底粉碎叛乱，穆罕默德苏丹制定了一项大胆的斩首作战计划——他将亲自率领大军突袭深入叛军区域，旨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叛军的首府，将叛军核心一网打尽。

为此，他做了仔细的准备工作。

叛军首府麦金镇坐落在保加利亚东北部，‘切塔特’山上的一座古罗马防御工事上。

在麦金镇南面，与该镇同名的麦金河支流流入多瑙河，多瑙河位于其西面。广阔的湿地和沼泽向北延伸，东面是多布鲁贾高原的最高点麦金山。

由于沼泽、山脉和河流保护着它的侧翼，而且很容易进入多瑙河这一水上运输动脉，麦金镇交通便利、补给方便、又易守难攻。

此外，这里也是叛军最大的战略要地——这里堆积了大量武器、装备和其他战争物资，许多都是瓦拉几亚人越过多瑙河运抵麦金镇的。

如果奥斯曼军能够占领麦金并切断叛军的核心补给点，叛军将无法补充不断损耗的战争物资，这将对沉重打击叛军的实力和其气焰。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穆罕默德苏丹组建了一支庞大的船队，他将亲自率领由一万三千人组成的奥斯曼大军，沿着多瑙河航行，而一支由五千人组成的偏师将沿着麦金河向北进军。这两支部队将会师围攻麦金镇。

7月下旬，穆罕默德和他的水路部队在麦金附近顺利登陆，令他惊讶的是，他的偏师遭到了猛烈的拖延袭击，未能按时到达集合点。

根据可靠的情报，穆罕默德知道麦金镇只有大约五千余名叛军防守，而在他的指挥下，有一万多名训练有素的专业士兵，他相信，无论是否有偏师的支持，他都能迅速占领麦金镇。

在苏丹的命令下，奥斯曼军开始了攻城的准备。

叛军用石头、砖块和木材加固了麦金镇，并在山坡上筑起防御工事，他们还挖了壕沟，建造了木栅栏，使正面进攻成为一项艰巨的任务。奥斯曼军被迫只能尝试从正面攻克这样的壁垒，因为只有麦金镇的西南侧提供了相对平坦开阔的地形，适合部署部队。

随着奥斯曼国的攻城部署逐渐到位，叛军守军也积极准备防御。

“快点，把壕沟再挖深一点！”一个瘦削却挺拔的年轻人对着一群正挥汗如雨、奋力挖掘隧道和加高墙壁的叛军建筑队大声喊道。他的声音虽带着几分沙哑，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个年轻人穿着一件体面的盔甲，阳光下，盔甲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从他犀利如鹰的眼神中，可以认出他正是起义军领袖——伊万，那个曾经的放羊娃，如今已成长为麦金镇的指挥官。

尽管被奥斯曼军如铁桶般包围，伊万的精神却如同燃烧的火焰，虔诚而坚强。

作为贝拉丁忠实的信徒和值得信赖的追随者，他深知自己肩负的重任，他的目标是要尽可能长时间地拖延和阻止奥斯曼人，为同志们争取宝贵的时间，将人员和资源重新分配到山区。

站在麦金镇的城墙上，伊万的目光穿越了重重叠叠的奥斯曼军营，看到了河上庞大的奥斯曼舰队，以及那座容纳了数千人、动物、武器和粮食的巨大营地结构。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但他也明白，此刻绝不能退缩。

他转过身，看着那些焦虑不安的部下，他们人数虽少，但眼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伊万深吸一口气，试图通过重复先知贝拉丁的布道话语来鼓舞士气：“有信仰的人，来吧，不要忘记我们敬爱的先知·贝拉丁的布道！先知说，没有天堂或地狱这样的地方，所有的快乐和痛苦都源于你自己的灵魂和思想。”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拂过心田，起义军将士们纷纷效仿，重复着先知的步道词，仿佛在这一刻，他们与同志们的灵魂相连，共同抵御着外敌的侵扰。

“先知说，没有撒旦或天使，真正的撒旦是生活在人们内心的贪婪和欲望，而真正的天使是灵魂中的善良。”伊万继续高声说道，他的声音回荡在城墙之上。

“先知说，上帝创造了世界并将其赐给了人类，因此食物、衣服、动物、土地都属于上帝，因此必须由全人类共享，人在自然和创造上是平等的。”

“先知说，富人的财富应平均分配给穷人。”伊万的话语如同号角，激发了起义军内心的斗志。他们许多都是贫苦农民，受尽欺压和奴役，只有在起义军这里找到了归属和战斗的意义。

“先知说，从现在开始，奥斯曼苏丹国是上帝赐予我的，我的名字是贝拉丁，我将成为地球上所有穆斯林的哈里发！”

“先知说，所有想要土地的人，有土地的领主老爷和没有土地的贫民，都来我的旗帜下，你将重新获得人性和平等！”伊万的声音激昂而坚定，他的话语如同火焰，点燃了起义军将士们心中的激情。

“赞美全能的上帝，赞美我们的先知贝拉丁！”人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天动地。

为了崇高的理想实现，哪怕战死又有何妨？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在墙外的奥斯曼军大营里，穆罕默德苏丹对麦金镇传来的欢呼声皱了皱眉，他深知这意味着守军的士气非常高昂，一场艰苦的围城战怕是难以避免。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好胜心，越是面对顽强的敌人，他的意志便越是坚定——他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攻占这座叛军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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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奥斯曼军用小型大炮、攻城装备和无数箭矢无情地攻击着麦金镇，伊万率领的起义军守军虽然英勇抵抗，但外围的防御工事却逐渐被夷为平地。

期间，五千余人的奥斯曼偏师也终于会合，加入到战斗中。

一条壕沟接着一条壕沟，一道栅栏接着一道栅栏，外部防御工事逐渐被夷为平地，但麦金镇的抵抗一直持续到八月，他们以一种顽强而狂热的方式战斗，这是穆罕默德从未见过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奥斯曼战争机器的蛮力逐渐显现。

尽管起义军守军英勇抵抗，但最终还是无法抵挡奥斯曼军的猛烈攻势。在经过近六十天的英勇抵抗后，麦金镇最终落入了奥斯曼军的手中。

在奥斯曼军入城庆祝胜利的同时，伊万和他的部下却躲入事先准备好的地道内，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反击。

他们利用地道偷偷溜到了镇外，在黑暗中袭击了河边醉酒的奥斯曼警卫，然后放火烧毁了停靠在多瑙河沿岸的守卫松懈的补给船只。

火焰从麦金镇一直蔓延到瓦拉几亚公国边境，吞噬了奥斯曼军绝大部分补给物资。

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伊万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感，他知道，这是他们对奥斯曼军的一次沉重打击。虽然他们失去了麦金镇，但他们并没有失去希望和信念。

随后他们便登上抢来的奥斯曼小船，消失在夜空下的多瑙河中央。

在麦金镇看到河面上，陷入熊熊大火的舰队，穆罕默德苏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尽管他以巨大的人力和装备代价占领了麦金镇，但他却未能消灭叛军的主力或抓住贝拉丁。他明白，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随着冬天的临近，穆罕默德苏丹面临着如何为饥饿和战争疲惫的士兵提供补给的紧迫问题。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他的军队将会崩溃。

在被摧毁的麦金镇逗留了两周后，穆罕默德苏丹只能无奈的下令撤退。

奥斯曼军队完全摧毁了麦金镇的一切，把所有能够竖立的建筑全部拉倒、焚烧了所有可以焚烧的东西，发誓不允许有任何人类在这个地方居住。

然而，在向南撤退过程中，他们却遭遇了叛军的伏击。

在激烈的战斗中，穆罕默德苏丹展现出了出色的指挥技巧和勇气。他亲自率领一支精锐部队冲锋陷阵，成功地击退了叛军的进攻。

这场战斗也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的军队伤亡惨重，士气低落。

在耗费了无数物资、军饷和时间后，当穆罕默德苏丹和他的部下重新回到其在保加利亚的出发营地时，最初出征的一万八千名士兵中，只有一半幸存了下来。

这场磨难使穆罕默德苏丹身心俱疲，他拒绝返回首都埃迪尔内休整。

他知道此刻他的士兵的士气处于历史最低点，叛军可能会利用他的缺席夺回他如此奋力才获得的土地，因此他决定在保加利亚的军营里与士兵们一起过冬，尽管这可能会进一步损害他脆弱的健康。

此外，穆罕默德对罗马人在亚该亚行省的胜利、君士坦丁堡和威尼斯之间的和平协议以及罗马代表团抵达康斯坦茨的消息而感到震惊。

可能出现的十字军东征的威胁对奥斯曼国在巴尔干半岛的统治构成了重大威胁，甚至可以说比贝拉丁的威胁更大。

穆罕默德苏丹虽然相信他与曼努埃尔二世坚定的友谊，但是他的情报人员也告诉他，君士坦丁堡里存在不少，以共治皇帝约翰为首的，主张与他为敌的鹰派分子。

而为了震慑这些鹰派罗马人采取激进动作，威慑他们停止与十字军勾结的小动作，穆罕默德知道他必须给他们一个严正的警告。

但是，并非所有消息都对穆罕默德苏丹不利，当他的军队在麦金镇遭遇惨败时，来自安纳托利亚的信使带来了好消息。

大维齐尔·巴耶济德和他的长子穆拉德亲王的军队果断地击败了伊兹密尔和萨鲁汉的叛乱分子，杀死了他们的领导人托尔拉克·凯末尔，处决了数千名最狂热的支持者，现在正在追捕重新集结并撤退到沿海地区的叛军残余分子。

随着严冬的到来和1417年的结束，所有的战役都暂时停止了。

交战各方都找到了暂时的喘息机会，他们一边舔舐着伤口，一边为来年春季不可避免的战火再起而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