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火的洗礼

‘希腊人对拉丁人充满了极大的恐惧（因为人们确实把所有信奉罗马宗教的人都称为拉丁人），拉丁人假装要攻击他们。当希腊人看到这一点时，他们转身逃跑，留下皇帝一个人。当皇帝看到这一点时，他对法兰克人说：“现在你们回来吧，我会给你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的东西！”’

————克拉里的罗伯特，《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亲历记》，1216年

-----------------

1417年4月15日一个多云的早晨，微风轻拂，罗马军队有条不紊地走出营地。前线由挥舞着大盾牌的人和前面有木板的特制货车组成。紧随其后的是扛着装满沙子和泥土的袋子的男人。他们的任务是填满护城河，用盾牌和马车保护护城河。

排在第二位的是大约一千名手持长矛和弓箭的重步兵，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自塞萨洛尼基和君士坦丁堡。矛兵的任务是防范任何潜在的敌人攻击，而弓箭手则提供掩护火力。

战鼓在战场上回荡，紫色旗帜飘扬，标志着进攻的开始。

数百名男子大步穿过危险的山坡，当他们爬上斜坡靠近的护城河时，他们的心砰砰直跳。而城头上的敌人正仔细观察着他们，耐心等待着。他们的武器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待罗马人进入他们的射程之后放箭的命令。

安德罗尼卡骑在马背上，焦急地看着第一排盾车隆隆推向护城河，寄希望于厚实的木板能够抵御弓箭。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格拉伦扎的墙壁上爆发出来，一枚炮弹撞到了一架盾车附近的地面上，将一阵尘土和沙子抛向空中。

“这就是大炮的力量，”安德罗尼卡喘着气说。

虽然他看过这个时代大炮的实物，一根粗壮的铁管，但是他却从未真正见识过大炮的威力。虽然和后世的现代火炮相比，十四世纪的早期火炮如同炮仗，但是其威力还是足够摧毁这个时代的防护器械、并对从未听过炮声轰鸣的士兵造成巨大的精神压力。

“是的，威尼斯人习惯把它们装在他们的大型战舰上。虽然因为笨重不便，在野战里发挥不出作用，但是它们在围城战和海战中是无价的。”莱昂塔里斯回答说，尽管一片混乱，他的声音还是很稳定：“它们可能缺乏准确性，但一旦命中，它们的杀伤是毁灭性的。”

塞萨洛尼基士兵的任务是保护军队的侧翼，他们在盾车和运土车后面列队行进，时刻警惕敌人的袭击。一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此刻神经紧张，但在老兵和军官的鼓舞下，他们坚强起来，决心履行自己的职责。

“砰！”随着第四轮炮火划破了天空，安德罗尼卡惊恐地看着一枚炮弹直接正面击中一辆盾车。盾车在炮弹袭击下被炸的四分五裂，飞溅出阵阵木屑碎片，造成周围十几人死伤。

战场上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声、呼喊声和持续不断的炮火声。人们躲闪着，阻止着，试图避开箭和炮弹的袭击同时努力完成工事作业。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刺鼻烟雾，地面上散落着碎片和尸体。

当盾车终于靠近护城河时，箭开始像雨点般从城头落下。幸运的是，这次盾牌发挥了作用，厚厚的木板将绝大部分的箭矢拦截。但也有少部分的箭矢穿过了防护板和盾牌构成的障碍，击中了后面作业的人员。伤员和垂死者的尖叫声在战场上回荡，加剧了现场的恐怖气氛。

到了中午，尽管不断有炮弹和箭的轰击，罗马人还是拼命地填平护城河。他们的手臂疼痛，背部受伤，但他们坚持下去，为了尽快完成任务。

“让第一纵队的人回来休息，派第二纵队来！”德米特里奥斯将军喊道，他的声音因大喊命令而嘶哑。一个上午下来，他感觉到前方的士兵们已经疲惫需要休息，必须要轮换掉，换上生力军才能维持住攻城的节奏。

当第一列护盾兵和土工在部分盾车的掩护下开始撤退时，格拉伦扎城堡的南门突然打开。200名拉丁骑士骑着高大的马，身穿闪亮的盔甲，轰隆隆地穿过大门，放下长矛，眼睛里燃烧着战斗的热情。

城里的拉丁骑士作战经验丰富、作战欲望极为高昂，他们算准了罗马军轮换的时间，早就准备。打算趁轮换时的短暂队列混乱用突击力极强的骑士们发起攻击，希望打乱罗马人的阵脚，一举击溃这次进攻。

“常胜军，长枪阵！！”莱昂塔里斯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咆哮在战斗的喧嚣中依然清晰的传入每一个常胜军战士的耳中。

部署在攻城部队侧翼的，来自塞萨洛尼基的常胜军将直接面对冲锋的骑士。

大多数士兵们听到命令后，按照长期操练的号令转变阵型，放下长矛，排成一条紧密的防线。然而，一些新兵被可怕的恐惧所压垮，他们的动作变得急促而变形，让队列和防线中出现了一些小空缺。

“愿上帝帮助他们。”莱昂塔里斯低声祷告了一句。战前他能够做的已全部做了，事到如今只有交给真刀真枪来检验成果了。他看着拉丁骑士狠狠的与常胜军的阵型撞击在一起，其中有空缺的部分被重点针对，一瞬间便出现了巨大的伤亡。

身处战阵之中，统领着长矛方阵的首席百夫长乔治斯·坎塔库泽努斯虽然紧张的额头冒汗。虽然战阵因为少部分新兵的擅离职守而出现缺口，但他还是奋力组织起自己麾下的长矛兵形成稳固阵型的人设法阻止了敌方骑兵的推进。

“记住你们的训练！想活下去就稳住你们的步伐！”

在乔治斯的喝令下，这些由老兵组成的小方阵在面对侧翼被暴露下的危机下并未慌乱，而是严格按照操练收缩两翼的长矛兵左右靠拢，直至形成一个无死角密不透风的长矛圆阵。

如此自发形成的一个个半独立的长矛圆阵挡住了骑士们冲锋的路线，也打乱了他们的阵型。面对互相支持的小圆阵和长矛的威胁，这些拉丁骑士们只能放弃追击被迫分兵应对。

随着拉丁骑士们被困住，莱昂塔里斯感觉到战机出现。他当机立断亲自率领骑兵冲了过去，将一些冲的太突出而落单的拉丁骑士斩于马下。

与此同时，安德罗尼卡所指挥的中军也向前压上支援方阵。

“弓箭手们，向敌人放箭！”安德罗尼卡策马在军阵中大声呼令：“伙计们，坚守阵地！！”

罗马人的弓箭手不断朝前方射出箭矢、中军向前接应暂时逼退了拉丁骑兵，重整了战线。

然而拉丁骑士们并未放弃，他们在弓箭射程外重整了队形，然后结合从城内赶来的部分步兵援军，分成两股分别朝安德罗尼卡阵列的两翼开始了另一次冲锋。当他们放下长矛准备撞击时，尖锐的矛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当两股力量再次碰撞时，长矛和长矛的碰撞声震耳欲聋。罗马步兵们坚守防线，用长矛抵御冲锋的冲击。拉丁骑士被迫放慢前进速度，但他们继续向前推进，决心突破侧翼的防御。

常胜军首席百夫长乔治斯本人也拿收回了长剑，捡起了伤兵跌落的长矛，与他的袍泽们厮杀在最前线。

安德罗尼卡带着恐惧和兴奋的心情看着这场战斗的展开。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暴力和混乱，但他知道他必须坚强起来面对它。他敦促手下坚守阵地，大喊鼓励和鼓舞的话语。

数个月以来的训练和严格的纪律在战场上得到了回报。尽管不断有人试图扰乱罗马人的阵型、不时有人受伤或倒下，但拉丁骑士们并未能取得他们想象的进展。事实上，这些精锐的骑士们在战斗过程中遭受了严重的伤亡，许多人被罗马人的长矛和箭击中。

拉丁骑士们引以为豪的势不可挡的冲锋被一群训练有素的步兵阻止了。罗马人已经表明，他们不会被轻视，他们将硬碰硬的与闻名世界的拉丁骑士们对撞。

在战场的另一边，莱昂塔里斯和他的骑兵包围了散落的拉丁骑士们，借助人数上和速度上的绝对优势，他们在快速歼灭被包围的敌军，这场战斗正在慢慢向有利于罗马人的方向发展。

但就在罗马人似乎占据了上风之际，格拉伦扎城头上的大炮再次轰鸣。这一次，他们直接瞄准了罗马的编队。向战斗人员发射了几枚炮弹，其中大多数击中了附近的地面，没有击中目标。

然而，偏偏有一枚炮弹，它在狠狠砸到地面后反弹至半空，随即落下击中了一名阵列内的罗马士兵。从被击倒士兵的盾牌上再次微微偏移了轨迹，正巧击中安德罗尼卡胯下的战马。

撞击粉碎了战马的四肢，安德罗尼卡被甩了出去，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当他躺在那里，头晕目眩，迷失方向时，世界在他周围旋转。他感到腿部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鲜血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他的亲卫，一个名叫尼基弗鲁斯·斯凡策的士兵见状急忙下马，将他扶了起来，他的心砰砰直跳，但他的身体感觉很重，没有反应。

在他周围，战斗有增无减。他听到了人们的呼喊和尖叫，武器碰撞的叮当声和大炮的轰鸣声。他试图集中注意力，忽略笼罩在他身上的痛苦和恐惧。他知道他必须站起来，他必须战斗。

他呻吟了一声，勉强撑起胳膊肘。他的腿因疼痛而悸动，但他忽略了这一点，专注于前方的战斗。他四处寻找武器，看到他摔倒的地方附近有一把长矛。他哼了一声，伸手抓住枪柄，把长矛拉向自己。

当他靠着长矛站起来时，腿上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头，厮杀在他的眼前不断上演，他的常胜军正在英勇作战，不远处长矛阵中乔治斯不时发出巨大的怒吼，但敌人仍然很强大。

大脑嗡嗡作响，此刻他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是知道必须要杀敌、必须要战斗。随着一声反抗的咆哮，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在前面战斗的拉丁骑士，举起长矛准备战斗。

尼基弗鲁斯及时阻挡了一个拉丁骑士对他发起的进攻，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安德罗尼卡靠近并将长矛刺向一名重甲骑士，矛尖擦着骑士的头盔而过。就在他收回长矛准备再次攻击时，他看到拉丁骑士们慢慢撤退，莱昂塔雷斯带着增援部队回来了。

松了一口气后，安德罗尼卡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