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黄金瞳
阁楼里，路明非正坐，双手放在膝上，一脸乖巧。
本以为自己会被艾尔莉丝带到某种符合非凡者格调的场所，比如充满尸体的墓地、充满法师元素的钟楼，亦或是昨晚那种全员黑袍的秘密集会。
可没想到少女只是把路明非带上了阁楼，在地毯上支起一架小桌子，红茶的香味飘荡在阁楼里，而局促的少年坐在一边，等待着所谓的教学。
小桌和红茶都是少女找出来的，路明非莫名觉得她对这里熟悉又陌生，透露出一种怀念感。
“抱歉，我并不是嫌弃你。”
艾尔莉丝唐突开口，低垂着灰色的眼瞳，语气认真。
她凝视着杯中红茶的液面，有些迟疑。
自己追查的事太过危险，不能将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同龄的少年卷入。
但，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正直。
所以，到底该怎么告诉他呢？
路明非观察着少女的动作，思考着此刻自己要说些什么才可以缓解氛围。
其实少女就算直言嫌弃自己，他也只会笑笑，然后说些烂话。
毕竟自己有哪一点招人喜欢呢？
游戏打的不错？笑死，在网吧里还行，对女孩子来说，这也完全算不上优点吧。
无论是作为面具的那个烂人，还是内心深处那个倔强的死小孩，路明非都不觉得会有人喜欢，反正他自己喜欢不起来。
自己都喜欢不起来自己，也有什么资格强求别人爱你？
凭你够倔够糯够菜吗？别傻了，又不是人人是你奶妈，地球上也没那么多人愿意捡一个死小孩回家。
所以，还是说些烂话掩盖过去吧。
只要艾尔莉丝露出那熟悉的鄙夷目光，自己就能用以前的经验来对待这位美丽的少女，就能继续扮演那个满嘴烂话、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贱人。
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张嘴——
但被艾尔莉丝抢先了一步。
“嗯，汉斯是我的父亲，因为……一些不好直说的原因，我和他现在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那他让你来当我的老师你还来……等等！
下意识地在心底吐完槽后，路明非的大脑才处理到这句话里的庞大信息量。
他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艾尔莉丝，还真从少女身上找到了和汉斯相似的地方。
那双宁静的灰色眼睛，和那头总是让路明非想起雨后夏空的浅蓝色长发。
再联想到艾尔莉丝对阁楼的熟悉程度，突然一切就对上了。
既然汉斯是艾尔莉丝的父亲，那他的妻子、艾尔莉丝的妈妈去哪里了呢？
是离婚了？孩子跟了母亲？结果突然收到父亲的联络，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然后发现自己的父亲好好的，还厚着脸皮拜托自己去教一个没见过的家伙语言……
路明非捂住眼，感觉自己的求学之路已经被汉斯提升到了地狱难度。
等会发现自己实在是个蠢货的话，艾尔莉丝不会被气跑吧？
路明非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有着充分的自我认知，语言方面也就三瓜两枣，根本经不住高强度的考验。
艾尔莉丝感受到眼前少年的情绪有些低沉，似乎是因为汉斯是自己父亲那句话。
难道说，他的父母已经……
艾尔莉丝的手轻轻攥紧。
也是，这个时代，孤儿的数量早就居高不下，他还被汉斯收留，大抵是往日老战友的孩子，临终前拜托给了自己父亲吧。
自以为明白路明非来头的少女内心升起了小小的愧疚。
身为师生的两人就这样怀揣着不同的情绪进入了教学环节。
“嗯，我就叫你明非吧，你也直接叫我艾尔莉丝就行。”
艾尔莉丝右手食指轻轻在空中挥舞，钢笔便自动在她面前的笔记本上记录，这方便的能力看得路明非有些羡慕。
他只能手握钢笔，表情严肃，准备接受美少女的一对一教学。
“明非，你是什么时候成为非凡者的，又是哪条序列呢？”
“嗯……如果说喝了一瓶药就算成为非凡者的话，那应该是昨晚，至于序列，汉斯说我是【学徒】。”
艾尔莉丝皱起了眉。
“那汉斯有没有对你进行初步的教育呢？”
首先要了解学生水平，才能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用罗塞尔大帝的话来说，就是所谓的因材施教。
路明非回忆着昨晚睡前的谈话，挠了挠头。
“昨晚告诉了一个必须记住的东西：什么不要下令，而是扮演；然后讲了些有关序列的事。”
“……”，艾尔莉丝觉得自己有点生气。
汉斯明明是知道非凡世界有多危险的，还从小就在劝阻自己不要接近非凡，但为什么到明非身上，他就这么敷衍了？
昨晚才成为非凡者，不教冥想不教灵视？只说一个扮演法有什么用？
果然是因为老了吗？自己要不要真得去委托一位无暗者？
好在明非的灵感应该不是很高，不然应该会被呓语骚扰一整晚，不行，得立刻帮他打基础！
路明非小心翼翼窥视着突然沉下脸的艾尔莉丝，他有充分理由怀疑是因为自己没有背下汉斯强调的那句话的缘故，导致少女生气了。
唉，我本身就不擅长记忆，这下完蛋了。
艾尔莉丝敲敲木桌，语气严肃。
“明非，先闭眼，在脑海中想象一件物品，你手上的钢笔就行。”
路明非照做，他发现自己注意力似乎提高很多，在意识到自己要想象一支钢笔时，脑子里几乎是瞬间成型。
“然后，脑袋放空，想象一件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凭空想象出来的物品。”
嗯？不存在的？电脑行吗？
路明非尝试勾勒，电脑的画面是很快出现了，却好像没什么用。
直觉告诉他，继续下去只是白费功夫，最好换一个东西勾勒。
总不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有电脑了吧？路明非在心底嘟囔，开始勾勒起另一个东西。
七彩璎珞。
一个他读档了上千次才搞到的游戏道具。
这次瞬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路明非觉得自己身心都轻松了不少，有股飘忽但真实存在的力量在他的灵魂中游荡。
路明非感受着那股力量，将其收束。
“嗯，可以睁眼了，很有天赋嘛。”
路明非睁眼，吓了一跳——
那充满魅力的脸庞已经越过了小木桌的半线，凑到他的面前，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自己。
路明非甚至能闻到少女身上清淡的香味。
好香……
“好的，继续现在的状态。”
但艾尔莉丝完全没顾路明非的心猿意马，她举起两根白皙修长的食指，放在路明非面前。
“将你视线的焦点放在手的后方，必须是后方，接着慢慢地，看着我的手指，不要让它们离开视线。”
一抹颜色突然出现在了路明非的视线里。
注意到他视线的变化，艾尔莉丝发自内心地赞叹。
“明非，你的天赋真的很好。”
但少女抬头，去看路明非的眼睛时，她也有些愣神。
那双深褐色、看起来懒洋洋的眼瞳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古奥、森严、幽远、璀璨的黄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