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满则溢
楚旷强压下激动的心情。
第三遍结束后，他微微思考了一下，脱离脑海中的演武小人，试着打了几招，
但因为体魄不够，气力不足，离圆满招法，总是差了那么一分。
所谓修行瓶颈，看似是一分，实则是天堑。
“所以，我现在是得到了一座桥？”
无边白色的空间里，肉色小人正在继续那普普通通，却有一丝神韵的基础拳法。
楚旷不再犹豫，一边看着，一边模仿。
第四遍……
如果是其他《基础》系列武学，他还会静下心来，徐徐图之，不至于想要现在立刻跨过难关。
但各门基础武学中，唯有拳法，他大成了许久，
可以说，每时每刻都在突破边缘！
正如江道满蓄，暴潮拍岸，水啸狂暴不可阻拦，
每一刻，大水都有可能漫过那天堑般的瓶颈大堤。
第五遍……
无数次姿势、发力、收力、脚步的微调。
第六遍时，他的身体动作，已经与无面小人完全贴合。
他整个人微闭着眼睛，恍恍惚惚，行止却极为自然，一招一式没了明显分野，可以随时接续变换。
一套拳再次打完，收功。
楚旷双眼大睁，目光灼灼，几有光芒喷薄而出。
成了！
《基础拳法》，圆满境界！
虽然心心念念了许久，但当他真的突破到圆满级时，整个人还是有些发懵。
圆满和大成的区别，不是只有威力。
准武者无法突破武学圆满，是一个统计性的规律，或者说常理。
而但凡能打破常理的人，都值得被赞一声“天才”。
如果自己能跨入一阶武徒，哪怕体魄再弱再弱，也将会是整个翡翠区光耀八极的新星。
至于现在，虽然打破了规律，也只是将一条死路，刚刚走通而已。
“那就继续往前走。”楚旷心如利剑。
“剩下三个月，我可以将所有《基础》系列武学全部推至圆满级别。
它们虽然不强，但如果攻、防、身法各方面短板不显，实战中会非常难缠，也容易创造取胜机会！”
楚旷心思浮动，突然发现那演武小人的变化，并未随着拳法的结束而停止，亦或循环。
只见它保持着收功架子，一动不动，
接着竟有一道道虚影，从它身体里分化出来，各自演出一个动作，又迅速消失。
一道接一道，仿佛在放着枯燥的影片。
楚旷注意力高度集中，渐渐看出，那一道道虚影，似乎是一个个向外延伸的姿势。
绝大多数姿势堪称可笑，纯粹乱来，
但偶尔竟有颇为灵动的残招演化，只是未能完整。
“这是在接着拳法本身，继续推演招式？”
“这……还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楚旷瞳孔巨震。
他没有惊喜，反倒是一下紧张起来，眉头大皱，将那演武小人紧紧盯住。
一分钟、两分钟……
随着时间逐渐拉长，虚影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
最后直接不再变化，也没法凝实。
新的一招，终究没有出现。
楚旷没有失望，反倒大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精神空间的小人演武，也是要以他的武学境界、感悟为基础的，不是无源之水。
这精神奇具，效果神奇，但总归不是超出想象的逆天，
否则万一惊动宗师出手追查，自己死定了。
如今这种有限的奇效，反倒是最适合自己的。
三个月……
楚旷暗自沉思，隐约意识到一架登天之梯摆在眼前，
他心底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希望。
武考生大致有六个层次，
基本是资源多寡的三等，与是否成为正式武者的排列组合。
最下二层的考生是绝对的炮灰，能考上的都是气运之子。
楚旷原本的竞争对象，属于第四层，是贫穷家庭的武徒们。
他们身为武徒，却缺乏强大的武学，一旦对上富庶家庭的准武者武生，或自己这种极致偏科怪，很容易就被越级挑战，
他们属于勉强能摸到通过资格的末流。
但此时，自己拳锋所指，或可微微上扬！
“那些武馆传人、公司和家族种子中，将人品武学修至大成的准武者，或者境界达到二阶武徒的少年天骄，大多数武生都要避其锋芒。
但现在，第三层次的武生，我未必没有希望争上一争！
既然我根骨差，又缺乏入品武学，那就先发挥武艺的大优势。
学校到武院，人造真血，武学奖励……去争！去夺！去抢！
不知道今年赛制是否禁止石灰、辣水……”
楚旷心里闪过各种锋利念头，又很快收束起想法，重新回到练功中。
他没有太急功近利，现在就开始尝试，推进第二门基础武学圆满，
而是重新打拳，巩固所得。
奇具推演，毕竟不是自己亲身打磨得到，许多细节的演变过程都很模糊。
贸贸然揭了过去，不通其中原理，不仅对敌之时容易墨守成规，而且自身武学基础，也可能受到不好的影响。
楚旷身体行止缓慢，争取拳理透身，一遍遍周行着每一个动作。
从出现精神空间到现在，大半个小时，转瞬即逝。
“啊！啊！”
天边突然响起两声嘶哑的鸦鸣。
楚旷蓦地清醒过来，意识离开精神空间，看向先前三名武者离去的方向，暗自思索。
“这东西，是逃跑的那人故意扔下来的？
有没有可能，后面两人就是为了这个，才追前面的人？
再或者，直接是前面那人，打入我体内的？”
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但仔细想想，后一种可能大概率不会。
如果是真的，这么强悍的宝物，被追杀者自己不用？
就算不用，随便一扔一藏也行，犯得着直接择主吗？
至于前一种可能……只能说，幸亏那三人没有回来，否则，自己原地演武，异样怕是会被立刻发现。
精神奇具融合后，要如何取出？
楚旷不知道。
他从来没想过，这辈子有机会见到这种稀有的源气奇具。
但那块碎片，显然是和他的大脑连接的。他不敢赌。
“根据武道常识，精神奇具不同于可触的物质，融合精神世界后，几乎无法被窥探。我应该暂时安全。
至于超乎常理的意外……”
这两年，银老头不是没有帮他杀过无法抵挡的敌人。
工具人的培养，也是有沉没成本的。
楚旷打定主意，便搁置了担忧，只剩下难耐的兴奋。
他立刻起步回到房中，想要抓紧习练拳法。
但愣了几秒，突然又变换主意，整理了一下衣服，再次出门。
“该兼职，就兼职，日常行为习惯不能乱，这样就算有人追查，也少一分嫌疑。”
“等到兼职的休息时间，再试一试那精神空间好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不管有人没人，都装作刚清理完衣衫的恼怒样子，而后快步跑向北面。
父母离开后，为了赚取生活费，楚旷找了个兼职。
在秩序尚可的北林社区，一家鸡尾酒吧中，他做了半年多的调酒师助理，一年多的副调酒师。
目前他一周工作三天，一天三到四小时。
兼职月薪是联邦发行的耀星币五百二十元，刚够混个劣质的温饱。
“啪！”
一道脚步踏过积水，吓走了过路的鼠群，向隔壁社区远去。
夜晚，路边房屋中亮着一些昏黄的小功率电灯，许多妇人以手工浆洗衣服作为生计，劣质皂精的香味四处弥漫。
屋外街道上，不时出现低低的哭喊、喝骂、求饶，或铁棍、木棒碰撞的声音。
街巷人口颇为密集，楚旷没走几步路，就迎面碰上三个骨瘦嶙峋的男人。
他们看见楚旷年纪不大，都是双眼一亮，握紧手中的水果刀，稍稍散开，围了上去。
两方相距三米时，楚旷猛地向前一冲，一腿就撩在了一人的下体上，而后搭手一绞，夺过他手中那柄小刀，狠狠刺进另一人大腿。
一瞬间，惨叫，鲜血。
第三人直接吓傻了，懵在原地。
刚入夜的街巷，尚有十多名路人经过，都绕开楚旷所在，并暗暗放缓了脚步。
“新来的？不认识我？”
楚旷擦干手上鲜血，看着哆哆嗦嗦的第三人，撇了撇嘴。
大概是刚破产不久，才开始在乱区混吧。
见多了。
摇头，抬脚，离开。
巷中人们立刻围了上去，挤开那懵人，不顾哀求哭嚎，摸光了倒地两人全身的事物，而后一哄而散。
楚旷头也没回，习以为常。
常听人说，上城三区如何如何天堂，与下城三十九区是两个世界，
他没有感觉，
因为他没有去过上城。
但是下城之中，学校所在的，有着宽阔街道、花坛、汽车的城区，与平山社区这类贫民窟，确实是两个世界。
这里有劳工，无产业，有法律，无执法，
就连黑帮，都跑去乱而繁华的城寨混，最多从这里补充一下炮灰小弟。
这里流通的，只有最次的神仙水，最烂的皮肉经、最假的武功秘籍，以及最泥泞的小小命运。
联邦每一个下城，都散落着不少这样的社区。
它们就像壁垒城市的蟑螂窝，肮脏、无序、混乱，尤其弱小。
它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乱区。
楚旷就成长于这里。
12岁前，父母给了他远超其他邻居的家教，而父母不在后，他便独自过活。
最初两个月，砸门、闯家、偷盗、抢劫，屡见不鲜。
而两年半后的今天，他在社区内无人敢惹。
学校只知道他来自乱区，但就如符盈盈所说——
所有人都知道乱区存在，但都没来过、都不了解，也不会想来。
若是让刘明看见楚旷的生活，只会感叹，
哪有什么性子锐直？
那是学校环境限制下，有所克制的穷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