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疏漏
半个时辰后。
幽暗的房间内,中年男性的尸身已经被运走。
“死者是第五队暗卫总旗官,名叫莫老七,无血脉者。”
周自衡倚靠在窗口,眼眸幽深地看向门边发呆的林起:“是你发现的?”
“是,他就住我楼上。”林起点点头,一脸严肃地问道:“居然有人能潜入墨卫府衙?”
“墨卫府衙内部的阵法咒物不少,可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入侵。”
周自衡摇摇头:“而且从房间周边痕迹,以及接触人群的排查信息来判断,莫老七应该是自杀。”
“自杀?他怎么可能是自杀?”
林起脸上写满疑惑。
他指向地上一个已经被血液完全浸透的布口袋:
“正常人自杀之前,应该不会先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装进布袋,然后再自杀吧?”
“我倒没说他是正常人。”周自衡有些无奈地笑笑,从桌上拿起一物:
“你见过这东西吗?”
光线之下,他的手中赫然是一个木制的佛陀塑像。
佛像右手捏印,左手托灯,盘坐于莲台之上。
然而,那尊佛的身上却被划上了道道伤痕,双眼更是被完全挖去,一副佛陀受难之相,毫无任何慈悲庄严气息。
周自衡指了指佛像脸部遗留有的黏稠血液痕迹:
“莫老七挖掉自己眼睛,应该是想将其装在这佛像的眼眶之中,只是不知为何没能成功。”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林起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佛陀塑像,忍不住开口问道。
“燃灯古佛。”
一向沉稳的周自衡面色却突然有些苍白,棕色的眸子中也闪过一丝污浊。
“燃灯...?”林起脑中立刻闪过一系列的信息:“莫老七是闻香教的人?”
“或者是被闻香教那帮疯子给污染了。”周自衡揉了揉眉心:
“不管哪种推测成立,都证明现在的晋阳府城内有闻香教的教众在积极活动着。”
他语气停顿半晌,叹气道:“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好事。”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由于方才与莫老七尸体脸对脸所受到的精神冲击,林起天然地对这种畸形而疯狂的组织充满敌意,自告奋勇道。
“这个事件的后续调查还是交给我们吧。莫老七疑似已被闻香教污染,我也不建议你对他的尸体进行走马灯追溯,而且......”
周自衡摇摇头,温和地笑笑:
“闻香教的血裔很危险,或者说,非常危险......
尤其是对你这种心性比较纯直的人来说。”
……
几天后,晋阳府远郊的某个村镇中。
故地重游的林起抬头看向村镇边缘某间荒废肉铺,一抹回忆涌上心头。
说来,那间肉铺还是我刚穿越来时险些被变成“两脚羊”的地方。
想到这里,林起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在加入墨卫后,他就向周自衡简单确认过:
那个缝嘴男人在被“食梦貘”拖入梦境后便已殒命当场。
而那间出了多起命案的肉铺自然也无人再敢问津,就此荒废下来。
当然,林起重回故地,也并不是只为了缅怀过去。
最近发生的诸多事件中,不少细节让他心下难安。
这其中,最让他感到警觉的就是直属长官周自衡的态度变化。
包括这次闻香教事件的后续调查,周自衡也刻意将林起排除在外。
“好像自从得知内部巡查的消息后,老周就开始有些不对劲?”
林起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猜疑,却不得不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内部巡查?五品血裔作为特使?
他对此能想到的,只有玄门对复生者的联合围剿行动。
“或许周自衡真的知道些什么?”
林起脑中闪过这个可能性,随后又苦恼地抓起头皮:
也或许自己最终还是受到“玄字十七”影响太深,居然怀疑多次救过自己性命的老周。
“无论如何,该有的防备措施也并不能少。”
林起调整一下脸上的表情,笑着向镇上每个熟络的大叔大娘问好。
防备措施的第一步,就是完善自己的身份信息,包括任何人际关系和个人经历,以应对玄门围剿行动中可能的各种审查。
换句话说,就是寻找能证明自己来历和身份的人。
幸运的是,前身在镇上当衙役的时候,倒没少当街闲逛,并与街坊邻居们吆五喝六。
所以,镇上的多数人都对林起有所印象。
而这种证词中所带有的真实性,对能够鉴别谎言的墨门一脉审查者而言极具诱导性。
想到这里,林起皱了皱眉。
提到墨门一脉血裔的能力,就不得不考虑到:
五品血裔拥有的测谎能力,很可能会比只是七品“判官”的周自衡还要强大,自己也必须对其有着相应的规避和防范措施。
“可惜的就是,晋升八品‘孤魂’的计划可能要延后了。”
林起自言自语道:
“在如此短的间隔内连续向上层申请血脉晋升,等于是在将嫌疑引向自身。”
还好,距离下次复生者聚会的时间倒也没剩下几天。
连接的时候,可以找疑似兵家内部高层的“玉衡”确认一下。
毕竟如果是玄门联合围剿,那兵家应该也会有所动作。
林起苦笑一声: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
“林小官爷?”
正在林起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应付巡查之时,一声苍老的呼喊声在他耳畔响起。
他转头看出,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正从远处缓步而来。
“卖羊汤的老福生?”
林起有些呆愣:“你不是在晋阳府摆摊子吗?身边这位是?”
“小官爷说笑了,我是在晋阳府摆摊,可我家住在这儿啊。”
老福生笑得一脸皱纹:“这就是我那在读私塾的孙儿了。庆喜,快叫人!”
小庆喜看上去不过十岁年纪,一身纯麻衣服,脚上布鞋都露了脚趾。
他的性子却不像一般农家娃儿一样跳脱,而是极有礼貌地深鞠一躬:“林官爷好。”
林起的目光集中在眼前孩子的布鞋上,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
显然是察觉到了林起的目光,小庆喜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那只烂了鞋帮的布鞋向后藏藏。
“唉......”林起看得一阵心疼,从怀中掏出几十文钱塞进老福生手里:
“你这娃也难得懂事,这天寒地冻的也不叫不嚷,拿钱给他置办双新鞋子吧。”
眼看老福生就要拽着小庆喜纳头跪拜,林起连忙拉住这贫苦的爷孙二人,笑着转移话题:
“这里离晋阳府城少说也有几里的路程,为何不住在府城里,也能方便许多?”
“林小官爷不知,咱们家本身是住在府城里的。但庆喜他爹前些年病重伤了身子,再也做不来农活了。
这家里没了劳力,府城地租又贵,也只能搬出来了。
要说,前两年庆喜在南城那边还有些玩伴,也因为搬家全都断了联系。”
老福生一脸强笑地说着极为残酷的事实,直听得林起颇有些动容。
说到玩伴的话题,一直有些紧张的小庆喜也掰起手指头,如数家珍:
“李家大牛,张家二狗子,春花小妹,还有徐家曜哥儿......
对了!曜哥儿还送过我一只极好看的大风筝!”
“徐什么...?”
徐曜?
林起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和城南徐老四家的那疯儿子徐曜也是玩伴?他和你岁数并不相近吧?”
“曜哥儿是大上我不少,可是他人极好,大牛和春花他们也都爱与曜哥儿在一起耍。”
小庆喜点点头,稚嫩的面庞上写着一丝疑惑:
“可曜哥儿他…也不是疯的呀?”
孩子清脆的声音里,林起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