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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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鬼车上,马车夫目不斜视,紧绷着身子,赶着自己的马车。

余缺一家五口,直直的坐在座位上,余缺的叔父和叔母两人正各自按着一个堂妹。

他们俩的脸色僵硬,即便已经离开了族地,目光还是充满了惊愕、疑惑、不解,以及几分难以置信、害怕和庆幸。

车辚辚。

一直等到余缺出声:

“师傅,前面右拐。先别去县学,往炼度师行会走一遭。”

马车夫并不明白余缺想要作甚,这都杀人赶考了,居然还在绕圈子,但是他不明白,丝毫不耽搁他谄媚的点头:

“妥!几位坐稳了。”

车轮一转,余缺几人坐在马车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

叔父和叔母两人,顿时也从情绪中回过神来。

但他们俩面面相觑,还是低声喃喃道:“她究竟怎么敢的啊……”

余缺明白,叔父叔母是实在想不通那族长的夫人——尤氏,为何会在今夜如此莽撞无耻的跳出来,阻拦他赶赴考场。

须知科举一事,它乃是香火朝廷的重中之重,是各个地方一年中最为重要的事务,也是东土仙道运转的重要一环!

对于此世中人而言,科举同样也一辈子中最重要事情,没有之一。

因为它关乎着仙途,乃是通天之路,连娶妻生子也比不上它重要。

那尤氏敢在这种事情上阻拦余缺,别说区区一人了,便是十人、百人,余缺也丝毫不惧,敢直接屠了对方。

至于事后追责……

恰恰相反的,他不一定有错,执掌本地仙脉的学正若是知道了,还可能会嘉奖他。

然后学正会亲自过问此事,斥责伏家,甚至可能剥夺掉伏家的九品寒门资格,将之打散拆解,以儆效尤!

因为这类阻考的事情出现多了,且都未能妥善处置的话,一旦被人捅到道宫那边,当地的县学学正便有可能会被剥掉一层皮。

当然了,即便惩罚如此严厉,此世的底层终究是宗法治世。

很多事情只要不出宗族,便大有压下来的可能,能捂住就行,且越大的家族越是如此。

不过余缺已经打杀了尤氏,闯出了伏氏族地,自然就不用担心这等问题了。

若是他闯不出来,以上才都是问题。

马车上,余缺冷不丁的便回了叔父叔母两人一句话:

“或许那厮,失心疯了吧。”

叔父叔母闻言,顿时默然,他们俩总感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俩人都并非精干之人,没有能力去掺和,且眼下余缺即将县考,两人也不想让余缺多出几分忧虑,影响到他的考试,便都没有说话。

倒是余缺自己,他正在心间反复的推敲着:

“伏金这厮明知我不可能弃考,此举究竟是想要作甚……伏氏宗族内,还有那伏灵,莫非有什么隐秘不成?”

与此同时。

混乱的伏氏宗族内,族长伏金原本是要出面礼送族中子弟赴考的,但是他临时被人唤到了祠堂中,正默默的焚香祷告。

因此当族中传来喧哗时,族长伏金先是不解,心间咯噔一跳,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等听见自己的妻子,竟然在明目张胆的阻拦余缺赴考,想要将余缺强行留在族中时,族长伏金面色大变。

他猛地捶地,大声叱骂:

“贱妇!尔欲败坏我伏氏,毁我伏家基业耶。

快快传我吩咐,任何人等不得阻拦。放行!放行!!”

话声说完,他急忙的结束了焚香祷告,起身便要亲自前去。

几步间,族长伏金就已经打算好,今日他定要亲自将余缺礼送到考场中,缓和关系。

忽然,没几步,族长伏金刚走到祠堂门口。

又有族人面色惶急,喘息的跑来,呼喊道:“族长,不好!夫人、夫人她……”

伏金大怒:“这贱婢做甚了!?”

“夫人她死了!”

听见这话,族长伏金当即愣在了原地,正要迈出去的双腿,一下子卡在了门槛上。

他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那族人悲痛道:

“夫人被余缺那小子,把心都给挖出来了。”

这下子,族长伏金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他顿觉头脑发晕,很有几分天旋地转的感觉。

族长伏金不由的口中悲呼,身子一跌:

“吾妻!”

他不得不紧抓住门扉,方才稳住了身子,没有倒下。

可就在这时,啪啪啪的。

伏氏祠堂的大门处刮起了一阵阴风,猛地一吸,将之全部关上了。

族长伏金也被迫的退入祠堂中,他披头散发,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和门外的族人分隔开。

一阵气恼的骂声响起: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点心!”

这声音传入族长伏金的耳中,他茫然的环顾四方,然后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复杂无比,很有几分难以置信。

伏金喉咙干涩,有心想要质问对方,是不是对方令自己的发妻,前去挡道的。

结果当真不出他所料,那冷哼声咬牙切齿着,继续骂道:

“老夫将‘五狼分尸令’都给了她,那贱人是怎么能死在家门口的?!”

说话之人正是那深藏在祠堂地底的上任老族长,伏老爷子。

伏金闻言,心间顿时有诸多的话想要说出,质问自己这父亲。

对方为何会如此的偏激跋扈、枉顾族法、不惜宗族,以及又是何时将他的妻子尤氏给说动的……

但话到嘴边,伏金只是痛苦的呼道:

“爹,为何?”

被儿子质问着,伏老爷子再次冷哼:“为何?自然是为了让肉烂在锅里,你儿伏灵能够最为稳妥的、不出一点岔子的考中县学!”

它语气阴恻恻的:“还有,你婆娘是被那小畜生杀了,你不去凶那小畜生,和老夫耍什么横!”

伏金闻言,脸上一时间都带上了崩溃之色。

他强忍着,但又想到了惨死的尤氏,顿时悲鸣数声,以发覆面,口中喃喃: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废物!”

伏老爷子见状,不仅没有安慰,反而破口大骂。

咻得,此獠化作一团黑气,竟然久违的从祠堂地底钻出,显露在祠堂中。

它变化出一张鬼脸,紧盯着伏金,其神色变幻,阴鸷的交代道:

“不管了。七日后,便是放榜之日。不管考中与否,你都带灵儿来祠堂中见我。那余缺若能带来,也一并带来。”

伏金仍旧是怔怔的跌坐在地,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的族长气度。

伏老爷子见状,恨铁不成钢的喝道:

“区区一女子,都已人老珠黄了,你还这般眷恋她作甚?若非没得选,老夫当初真不该让你来当这个族长!”

见伏金仍旧是茫然失措,它重重的一喝,烦躁道:

“收拾收拾,滚出去!”

啪啪啪!

祠堂的门户又猛地洞开,阵阵阴风从堂中往向外大吹,将外面赶来的族人们吹倒一片,使得他们人仰马翻,叫喊连连。

良久之后。

族长终于跌跌撞撞的,茫然失措的走出了祠堂,但他刚一抬眼,便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只因为尤氏的无心尸体,已经被抬到了祠堂前,等着他的发落。

“吾妻……”伏金呻吟。

当祠堂外面在悲呼时,那无人知晓的伏氏祠堂地底。

石棺中则是切切的传出念叨声,语气贪婪疯癫:

“吾儿吾儿……老夫实在是等不急了、实在是等不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