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夺食之罪
巨大的玄铁葫芦底下聚着几名火工童子，抬头指天，正在嘀咕什么。
瞧见从院门走过来的姜正初，他们行了个礼，让出道。
于是，绝不寻常的画面映在了姜正初的眸中。
没过膝盖的雪堆里洒着几滴赤红的鲜血，而顺着血迹寻去，他看到了被挂在高处的黑白花小猫。
“喵嗷嗷唠噜噜噜噜——”
小猫的叫声有些凄惨，不知它怎么爬到葫芦上边去的，此刻，它似乎下不来了。
万幸，高度也就离地两丈罢了。
姜正初深吸一口气，遣出神识，轻轻捧着小猫，送到了自己的怀中。
它少了一只前爪，伤口仍在汩汩冒血。
“黑白花……我记得你们杂役寮房门前时常趴着那么几只猫，那里头没有黑白花的。”
“哎呀，师兄，别提了。这小家伙的爪子就是被那几只坏猫咬下来的。”
“对，可真真气死我了。咱们伙房经常倒些厨余出来喂猫喂狗的，可能是食物气味把这黑白花的小猫惹来了。
一大清早我们就听见猫叫狗叫，出了寮房一看，那些畜生，围着这新来的小猫打起来了，不让它靠近伙房找吃的。”
“原来如此，那看来，这小东西是自作自受了。
没点本事还去别人的地盘找食吃。”
姜正初从道袍上扯下一条布，给小猫包扎了伤口，将它轻轻递到火工童子手中，“找个地方搁着吧，别靠近伙房了。如果你们喜欢这猫，就另寻一个固定地点每日投食。如果不喜欢呢，就送到宗门集子上去看看有没有人要吧。”
交待了，他便径直走进书屋。
距离月末的驭鼎功考核还有十天。
今日有课，课堂上，师父张仪当然免不了再次检查大家近日来的定神训练效果。
和前些日子一样，师父张仪沿着过道巡了一遍课堂，在每张书桌前略微驻足，观察学生们以神识抽打陀螺的情况。
至今日，半数的学生已经能够做到在师父喊停之后，才停止陀螺的旋转。
这其中，并不包括姜正初。
但他也勉强抽动陀螺旋转了上百圈，距离那一半的学生，只差那么十下二十下。
张仪并未开口给予任何的评价。
“照理说……正初从月初那程度到现在的成果，应该值得称赞夸奖的。
但这小子，不对劲吧……究竟是以何方法锻炼神识的？
这满头大汗的模样……
为师叫你放松心念，先学会耐住性子再去训练……你倒是一个字都不听呀？
哎，臭小子，我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就在张仪组织言语之际，课堂上却有学生喧闹起来，
“师父，咱们丹房的考核，是否应该严格一些？
若是有人使出一些不明来路的魔修手段，糊弄师父您，
嘿嘿，这样的学生，也能留下来继续修行吗？”
那人坐在许殷丰的邻座，正是昨日去雨燕寮闹事的公子哥儿之一。
“哦？呵呵呵呵。”张仪捋起长髯轻笑，“你是说，魔修能骗过为师的眼睛？”
“师父火眼金睛，弟子自然不敢质疑。
只不过，师父您想啊，咱们这丁班的所有同窗，也就只有那么几位修至了练气二层满盈。
以我们的修为，识海薄弱，哪能经受每日好几个时辰的定神训练？
但姜正初，可是没日没夜在那寮房里头啪啪啪啪呀，那小鞭子抽个不停。
师父，除了魔功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做到吗？”
“也就是说，你要指证你的同窗姜正初入了魔道，以魔功增强了神识，所以才勉勉强强跟上你们其他人的脚步？
呵呵呵，这魔功，未免也太没档次了。”
“猜测，嘿嘿，师父，我只是猜测。”
“那你大可以继续猜测，你最好是用你那双眼睛紧紧盯着正初，一刻也不要走神。”
“好嘞！弟子领命！”公子哥儿趾高气扬喝了一嗓子。
而张仪又冷声接话，“一刻，也不要走神。你给我盯好了，盯他每日如何努力苦修，盯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盯他怎么把心思全都放在修炼上的！
若你能拿出他采补害人的证据来，为师一句话都不会有，当即把他送去戒律堂。如果拿不出证据，空口白牙污蔑同窗，居心何在？”
“弟子……这不是为了咱们凤莱堂的风气……”
“住口！”
张仪厉声打断了那弟子的狡辩，
“我凤莱堂的风气，
为师说了算，
轮不到你们妄自定义！
今日既然说到风气，为师就给你们再次讲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凤莱堂，万事讲究证据确凿，以理服人。
我凤莱堂，考核的标准绝不偏袒任何人，过了就是过了，没过就是没过。
我凤莱堂，选生培育只看你是不是那块料子，不看你姓什么！
都给为师记住了，不服者，现在就可以滚蛋！”
字字句句，震慑课堂，顷刻间书屋里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声，
“你，轮到你了！陀螺，抽！”
……
太阳下山的时间提前了，离开课堂的时候，姜正初提着萤石灯笼。
这一路上，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师父显然有要给自己撑腰的意思，而那两位世家子弟，也显然已经把对自己的“看不顺眼”摆到了桌面上。
往后的相处，恐怕会变得极度困难。
“自打上个月起，我就一直让自己尽可能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在书屋里永远找角落坐，在伙房里永远和火工师弟们一桌吃饭，
不是躲在寮房练功，就是在石窖熬药。
从没想过要去招惹谁……
可在他们眼里……可笑，我这样的人只不过是进入了炼丹房，就应该被定一个僭越之罪？
非要把我赶出凤莱堂才肯罢休么……
如果明面上不能找到证据，逼着师父将我除名。
毋庸置疑，接下来，一定会有暗箭。”
眼前就是伙房，亮着灯烛，也飘出了阵阵香气。
姜正初满心惆怅，驻足在树下，并没有立即前去用餐。
而在这树底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冒了出来，“喵……”
“哦？是你……怎么，饿着肚子不敢去吃饭？
你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就非要闯入别人的领地夺食么？”
黑白花的小猫咪似乎听懂了那般，居然一边蹭着他的裤腿一边点头，“喵噜噜噜噜……”
“哈，我懂了，你是说，不抢食，难道饿着？好，好样的。
走，我这就带你去抢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