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本少爷看人很准的
若要说长生诀聚集起来的灵气是一股清溪,那元阳养气诀所引来的灵气,则是奔流的大河,
它过于凶戾,过于暴躁。
姜正初脆弱的丹田哪里承受得住这匹洪水猛兽……
他继续忍耐了三柱香的功夫,最终,还是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瞬间,围绕他神识的朱红色灵气团消散飘走,
而他下腹的胀痛,终于开始缓缓褪去。
仅仅运转元阳养气诀两个周天,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全身经脉的每一段都被灵气灌满,达到了饱和的状态。
接下来,他只需静待些时日,让灵气彻底沉淀凝为法力,缓慢填充丹田炁海。
这就是宋师兄苦口婆心反复提点的“内在修行”,长此以往累积灵气,直至丹田满盈,便可一次一次突破关隘,迈向更高的境界。
尽管姜正初急于寻求捷径通过课业考核,可他也明白,宋师兄指的路,确实是丹道修行上的正途。
只可惜,相较同期门生,他的根基实在过于薄弱。
虽得了小洞天的灵气滋补,也改练了元阳养气诀,然而……以现在的修行速度去追赶,又是否真能追上?
姜正初胸中无数,不敢自满。
毕竟考核时限过于紧迫,他只有半个月可以用于紧追狂赶。
“这半个月……若每日都在小洞天里运功……法力上限能提高到什么程度?”
外头又起了风,门框窗框一同叮咣乱响,更扰心神。
对于不确定的修炼成果、
不确定的考核、
不确定的前途,
姜正初既期待,又愁苦……
只是,再急,他今夜也无法继续强行运功了。
他的丹田被塞得满满当当,存下来的灵气甚至正在缓缓外溢,压迫五脏。
为了舒缓下腹的疼痛,他驱使神识飞向黑色漩涡,离开小洞天,回到了在雨燕寮的肉身。
因为过于专注,对他而言,方才练功也就几盏茶的时间,但是当他瞧了眼摆在桌案上的计时沙漏,才知道夜色已深,将近四更天了。
直至此刻,困倦终于袭上心头,他舒展已经酸麻的腿脚,忍受着胀痛,打了个呵欠栽进枕头里……
然而,次日清晨,天边才露一抹鱼肚白,姜正初就揉开睡眼,从浅浅的睡梦中清醒过来。
枕巾沾了不少的血垢,而他的手指脚趾都能够感受到时不时抽动的阵痛。
“难怪师兄弟们都如此忌惮改练内功……幸亏我本身的修为浅薄,经脉受到的伤害不大……”
他摇晃着脑袋,昏昏沉沉坐起身,太阳穴处的动脉此刻如同擂鼓一般,不断跳跃的头疼令他苦不堪言。
但除去痛感之外,经过这一整夜,他明显感受到,脉络内部的灵气沉淀了不少,此刻他丹田饱满,法力似乎顺着呼吸向外涌出。
拥有如此充沛的法力,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要试试看施展火云掌的效果如何。
恰巧,昨天的课堂结束后,张仪通告了所有弟子,他今晨外出,上午无课。
于是,姜正初匆忙完成了洗漱,便推开房门来了晾场。
或许出于月末考核的压力,另有几名勤勉的弟子已经早早起身,大家相互道了声早,就各自找了个石靶练功。
姜正初也和众同门一样,在石墩底下盘坐,气定神闲,结出了小烽烟指印。
可就在这一瞬,他忽觉脊背发凉……
其余几人不知为何,齐刷刷向他投来目光!
令他浑身上下不自在。
“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我脸上有脏东西……不对呀,刚刚洗过脸了……裤子也没忘穿……都盯着我干嘛?”
姜正初惴惴不安,但总不能因为被别人多看了几眼,就径直走到对方面前怒斥“你瞅啥”吧……
他只好置之不理,尽量让自己聚精会神,专注于手上的法术。
两道火舌在北风中晃动,但无论风力风向如何变换,距离他两尺的那块石靶,始终包围在火焰的炙烤里。
法力充盈,控火比起往常轻松数倍,令他欣喜万分,立即沉浸于施法中,遮蔽了没必要去关注的干扰。
几个同门的惊叹,自然没有送到他的耳畔——“怎么做到的?手印结得……比拍个巴掌还快……”
乌云暴跳,
山风呼啸。
鹅毛大雪把晾场淹没,把姜正初淹没,透过朵朵雪花,一双眼睛正从昏暗的角落里注视着全心投入施法的他。
黄鹂寮,和雨燕寮成犄角之势,隔着晾场。
这一片房舍里居住的,都是些与姜正初同样入门不久的新生。
而黄鹂寮,与简陋的雨燕寮相较,内外规格都要高出不少。
室内铺满了鹅绒毯子,破木小榻也换成了花梨大床,连床榻之上的被褥枕头,也都套着上等绸锦,触摸起来的手感,犹如少女的脸蛋般光滑细嫩。
围绕着床榻,掺有各种花草清香的白烟袅袅升起,绕梁轻舞。
一位披头散发的少年半躺在床榻上,对着镶金的玉烟嘴猛嘬一口,吐出烟圈来,眯起眼睛盯着晾场,
盯着……聚精会神施展着火云掌的姜正初。
“许师兄,您刚刚看清了吗?那小子掐诀结印的速度……”
这人一给许少爷捶腿,一边眺望晾场。
而冷不丁间,烟锅子咣的一下敲在了他的脑门,“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你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许师……啊!许少爷,我错了,我掌嘴。”
啪啪两声,被称作许少爷的少年消了气,又躺回去,扒着床沿继续观看雪景底下那勤苦练功的几人。
“许少爷,他这不光结印奇快,火候控制……也挺他娘的准啊,都说他在考场上作弊了,可依我看,这小子……有真才实学呀。”
“有个屁,哼。”
许少爷放了个屁,把被子掀开抖了抖,“阿七,几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看人只看表面可不行。”
“少爷,我脑子慢……”
“你那是蠢。”许少爷抬高嗓门,“我就问你一点,作弊这小子,他爹是谁,他爷爷是谁?什么人推举他来挽云宗的,你说说看?”
“这个……我听师兄们说,他是个浮萍,没根没底,自己一个人来拜山门的。”
“那不结了?
区区浮萍,一没功法,二缺资粮,灵根恐怕也不咋样吧,他那丹田,能有多大?
比鹌鹑蛋大点有限了吧,施起法来撑得了多久?
你别看他摆弄法术有模有样,那都是虚的,皮毛而已。”
“是是是,我没记错的话,考核现场他熬基液,熬了一个时辰就开始焚血了,底子薄,难成气候。”
“只能坚持一个时辰,还想当炼丹师?笑死人了。
丹师,咱们可是丹师呀!
丹器符阵,丹为首,没家没业的还敢来炼丹房凑热闹?自己也不掂量掂量,哧。到了月底小考,他就该滚蛋咯。”
许少爷吐出来的每一字,都沾着轻蔑之意。
“高见,还是少爷看得透彻。”
“哼,多跟本少爷学着点吧,见识广了,你将来看人,也能跟本少爷一样准。”
阿七嘿嘿一笑,“许少爷,我哪有那本事,我跟在您身边学个一成,都够受用终身的。”
“轻点揉,我睡会儿。”
“睡会?您今天……不练功吗?”
“雪这么大,练什么功呐……呵啊……”
许少爷把烟杆子往桌上一扔,钻进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