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夜话
是的，在她的原本的计划里，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张修必死无疑，区别无非是死在赵氏一族手里还是死在自己手里。
但是，他偏偏是......
少女在五天前，张修提到他的弓的时候，就隐隐有这个预感，只是那时她不想去面对。
因为找出像他这样近乎完美的棋子，可是费了她好多功夫和心机。
可惜，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无法逃避。
看来，自己必须物色一个新的人来代替他。
不知为何，下了这个决定以后，她不仅没有巨大投入打了水漂的灰心和气恼，心里反而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了。
为什么呢？
她有些琢磨不透自己的反常。
是因为，有生之年，第一次有差不多年纪的男子送自己礼物吗？
她想起下午，张修当着皇帝赵匡胤和满朝文武的面，说要把七宝玉带献给自己之后，现场众人脸上古怪的神色。
忍不住捂着嘴“噗嗤”地笑了起来。
“真是个大傻瓜！”
她红着脸娇嗔，仿佛张修此时就站在她面前。
“嗯，他一直都是这么傻呢。”
少女喃喃自语。
她清楚，下午张修向她求助时，她脸上的尴尬和气恼其实是装出来的，其实她心里又惊喜又感动。
故意别过脸去，不是不想理他，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得意的笑脸。
好像这一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她根本没想过玉带是男的用还是女的用，也不在乎。
只是......
既然他不再是自己的棋子了，不就意味着对自己一点用也没有了吗？
那是不是应该找他把雪凫要回来，再把他赶出去呢？
少女立刻否定了自己。
然后又给自己找了好几个借口。
“他的祖父为我一家效忠而死，那我看在他祖父的份上对他好，也是应该的吧！”
“而且，他还当众送给我这么这么贵重的东西，那我以后也要一直对他好！”
“虽然以前做他先生，只是观察、拉拢、利用他，但是从明天开始，我一定要做他真正的先生，他想学什么我就教他什么！再也不逼他去学那些让他难受的礼记啊，合班规仪啊之类的！”
她好像被自己说服了，念头一下又通达了起来。
然后，她脑海中浮现出今天张修和昭懿郡主眉来眼去的样子。
脸蛋一下垮了下来。
“这小婊子！”
她恨恨的骂出了声：“好不要脸！那么多人看着，还敢来勾引我的弟子！”
“早知道就想办法让她嫁给徐恕己那条野狗。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不过，当她想起徐恕己胡诌的张修辱骂昭懿郡主的话，又高兴了起来。
“对对对！水性杨花，轻浮放荡，风骚下贱！不愧是我的弟子，眼力非凡啊！”
这几个词她倒是记得特别清楚。
“才十四岁就想男人，这种下贱货色，张修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被她骗了！”
可是，再一想起昭懿郡主的容貌，以及她爹还是张修的顶头上司，她又不自信了。
“唉！可是，张修他发誓要听我的话的，他......”
她撇着嘴，心里想着张修那张让人安心的脸。
“嗯！他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少女攥起小拳头，心里默念。
夜渐渐深了，她还在后厅，一会忧伤一会兴奋，自言自语乐此不疲。
浑然忘记只有自己一个人。
其实，她想错了一些事。
比如，她以为，以自己的演技、对人心的把握和谋略布局，拿捏张修这样的人可谓手拿把掐，在她的刻意引导下，张修除了依赖她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真正离不开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是的，她就像女儿依赖父亲一样依赖张修。
她渴望张修对她的夸赞，渴望张修能容忍她耍无赖和小脾气。
因为自四岁以后，她再也没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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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该安歇了。”
杨皇后拽着被子半坐起来，看到赵匡胤还在烛灯下眯着眼办公，忍不住轻声催促道。
此时，已是丑时三刻。
赵匡胤疲倦的摇了摇头：“这三天积下这么多杂事，今天不办完俺睡不着。”
然后看着她：“是不是太亮了，俺再弄暗一些？”
杨皇后轻轻叹息：“官家保重龙体要紧，事情总是做不完的。”
赵匡胤无奈的笑道：“做不完也得做啊！你要是睡不着，陪俺说说话吧，俺闷得慌。”
“官家想说些什么？”
“嗯.......你看张修这个人，怎么样？”
杨皇后笑了笑，坐直了些：“妾身可看不出来，不过，”
她低眉想了想：“官家说蓁儿最会看人，她那么中意张修，想来是个很优秀的人吧。”
赵匡胤赞许的点了点头：“蓁儿眼光是没的说。张修如此年少，那手箭术先不说，有侠义之风，心性坚定，不骄不躁就已十分难得。”
“要是好好培养，以后可是个英雄人物。”
赵匡胤年少时就以任侠之气闻名，自然格外看重这方面。
杨皇后有些奇怪，今天张修在场上一共没说两句话，他是怎么看出这么多的。
不过赵匡胤明里暗里有许多情报来源，可能他早就盯上张修了吧。
于是她也不多问，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笑道：“这么个俊才，官家不帮蓁儿考虑考虑？”
赵匡胤愣了一下，苦笑道：“蓁儿让你来帮她说项？这小妮子倒是心急，只是.......符老哥怕是瞧不上他一个小使臣。”
“过两年再说吧，现在怕是不合适。”
他自己乃是个小官人家出身，三十出头就当了天子。
从下克上十分频繁的年代走过来的人，于门户倒不十分看重。
说着，他突然叹了口气，有些忧愁：“今天之前，俺本来是想把张修和小长宁牵一牵，长宁今年，有.....十八了吧，其实说十九也成，这年纪还不找个男人，以后怕是更难了。”
杨皇后惊讶道：“他，他们不是师徒吗？”
“哪有男的认女的为师的，”赵匡胤不以为然道：“俺看长宁也没把他当什么正经弟子。”
“倒是张修看着对这师徒名分挺当那么回事。”
杨皇后缄口不语。显然，这里面很多内容恐怕是赵匡胤从特殊渠道得来的。
许久，赵匡胤叹了口气道：“她....唉！终究是俺赵家对不起她！”
“可那是晋王....”
杨皇后急忙道。
赵匡胤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自己却一脸严肃的说道：“不怪他，换俺，俺多半也会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