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琵琶行
张修脑子转了个弯,才想起她说的是啥。
他急道:“当然不是!我堂堂七尺男儿,岂是这般无聊之人.....”
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这番鬼话。
鸢娘装出一脸佩服的表情:“嗯!鸢娘果然没看错,公子果然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张修缩着脑袋有口难言。
他突然理解刚才吕光庭的处境了。
鸢娘看他眼馋又不敢说,一脸强作镇定的纠结模样,心里愈发觉得有趣。
她抱着胳膊,刻意往上提了提。
原本就已十分伟岸的凶器更显得高耸入云。
张修眼睛瞪得溜圆。
这......
这他娘的谁受得了!
张修赤红着脸,头抬起来又低下去,眼睛一个劲的眨巴眨巴。
仪态更是丑陋不堪。
鸢娘心中得意,她闭上一只眼睛,歪着头仅用一只眼俏皮的向上盯着张修。
“公子,你身体不舒服吗?”
何止不舒服!
我tm人都快爆了!
他喘出几口灼热的气息,苦着脸勉强求饶道:“鸢娘小姐,你饶了在下吧!这.....光看不摸的,哪个男的受得了!再这么下去,在下只怕真对你干出什么丑事!”
这嘴脸还不如刚才的吕光庭。
哼!就这点耐性?
鸢娘犹嫌不足,又加了把火:“公子这话恕鸢娘就听不懂了,丑事.....说的是什么呀?”
她张口露出碎玉般整齐的白牙,吐出小香舌在齿间、红唇上挑逗似的舔舐着。
魅惑性感至极。
偏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又好奇又纯真的目光,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懂一样。
这是什么无间地狱!
张修脑浆都快要沸腾了。
怪不得这女人既不侍寝,规矩又多,还敢收这么多钱。
就这手段,哪怕再多收几倍,估计也有男人赶着来给她送钱!
张修一片混沌之中突然想起一根救命稻草,急道:“唱曲!鸢娘不是说要给我唱曲吗?赶紧唱吧!在下期待好久了!”
鸢娘这才放松胳膊,收起媚态,笑道:“公子终于想起这事啦~”
张修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是!求你快唱吧!”
“嗯!”
鸢娘站起来:“那公子稍等。”
说着她转过身走到门前,回眸抿唇一笑,如满园牡丹含羞绽放。
张修看得痴了。
直到鸢娘端着琵琶回来,他还直直的盯着门口。
“公子?”
鸢娘把椅子往后搬了搬:“你有什么想听的吗?”
张修回过神:“没有,鸢娘随意就是。我还从来没在酒楼请小姐唱过曲。”
他老实承认。
其实在清风楼的时候他还是听过别人为他唱曲过的。
只不过那时的小女孩上来就开唱,更加类似强买强卖。
幸好自己不是李逵。
鸢娘也知道他的底细,于是轻轻“嗯”了一声,再不多言。
她调试了一会琵琶,清咳了两声。
便柔荑轻挑,“叮叮咚咚”如珠落玉盘。
臻首轻垂,檀口微张。
“羽檄起边亭,烽火入咸阳。征师屯广武,分兵救朔方。”
声清韵美,字正腔真,有如莺啭乔林。
只是杀伐苍迈之意扑面而来。
张修神色一紧。
这是鲍参军的乐府诗《代出自蓟北门行》啊.....
她怎么会给自己唱这个?
“.......雁行缘石径,鱼贯度飞梁。萧鼓流汉思,旌甲被胡霜。疾风冲塞起,砂砾自飘扬。”
张修眼前浮现出雄州边塞漫天飞雪,将士在风霜中奋刀大呼,往来疾驰的厮杀景象。
他突然明白,为何鸢娘要为自己唱这首与白矾楼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曲子了。
正在他低头思索时,鸢娘的琵琶一阵紧过一阵,如漫天漂泊大雨忽然砸下人间。
“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
曲闭,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鸢娘闭着眼,等待残心渐收。
张修欣赏着她恬静的花靥,如饮醇醪,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美。
“公子,鸢娘唱的可还入耳吗?”
张修这才拍手赞道:“名不虚传,仙乐不过如此!”
“嗯。”
鸢娘也不谦虚,低头道:“姐姐就以此曲,祝公子以后驰骋天下,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多谢鸢娘一片心意,在下实在难以为报。”
“只是....”
张修皱眉疑惑道:“我记得你不是不待见军班之人么?为何能把这首曲子唱的如此真切?”
鸢娘凝视着他,轻声道:“鸢娘一会会与公子解释的,公子想知道什么,鸢娘都告诉你。”
“现在请公子再听鸢娘再唱一首,行吗?”
“这.....”
张修闻言脸色有些尴尬。
这首算是送的,那下一首岂不是.......
鸢娘看出了他的疑虑,不以为意的摇头笑道:“鸢娘不收公子的钱,公子就当多陪鸢娘一会,可以吗?”
张修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岂敢再辛苦你?这首曲子我会付钱的。”
他琢磨着过几日的赏钱,提前奢侈一回应该勉强能兜得住。
鸢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公子不须如此客气,接下来这首曲子不是唱给公子听的。”
张修正在疑惑,鸢娘已经弹了个调子,唱了起来。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琵琶行!
张修恍然大悟,她唱这首曲子是在倾诉自己的心境。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鸢娘嘴角带着微笑,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她峨眉转蹙,神色也逐渐哀婉,终于唱到了:“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渐渐的,她泪水划过雪靥,沾染着淡淡的胭脂如粉泪。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曲闭,鸢娘哽咽着勉强笑道:“鸢娘失礼,让公子看笑话了。”
说着她抬起衣袖抹去泪痕。
张修默然。
此情此景确实让人心生怜惜。
可是他并没有如她唱《代出自蓟北门行》时那般感动。
甚至.....
张修下意识的感觉有些厌恶。
不论是诗中的琵琶女,还是坐在他面前的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