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两条路
在这个立冬时分，一场秋雨便是一场寒。
绵绵细雨将整个清禾县笼罩，还未更换的被窝有些抵不住寒冷，许多人家早早从床上爬起，要么在院里生个火盆，要么在厨房暖和下麻木的双手。
在这个天空尚未破晓的时辰，小县城里升起炊烟袅袅。
某间宅邸内。
易宁眼帘轻抬意识回归现实，周围的断言残壁随着心意自行飘起，互相组合后恢复成院墙模样。
唯一改变的，可能就是院子里郑小央的尸体了。
也不知修乾明潜伏在这个小伙子心底多久，看尸体如今干瘪的模样，恐怕早已死去。
阴阳家寄生期间，郑小央一言一行看似自身想法，实则潜意识里全身按修乾明的意图做事。
如同螳螂与铁线虫，前者性命的终结，不过是后者的一个念头。
所以，易宁如此大的杀心，除了讨厌别人背地里算计外，同时也厌恶阴阳家这种行径。
“去轮回吧。”
易宁手指微抬，地上尸身便如粉末散去。
他随意找到一个石凳坐下，院落中有道禁制生成，屏蔽掉天机窥探后，身前石桌上出现一颗蕴含道韵的不规则晶石。
此为道圣身躯碎片，也被子罔称为道果，虽然不是果实模样，但形容的倒是贴切。
易宁盯着道果看上小会儿，伸出手触摸晶石。
道家主张的“清静无为”，“大道自然”，“上善若水”等韵味便直袭心头。
若是普通修士得到此物，就算天赋平平之辈也能直上青云榜，成为无数人羡慕的天骄之辈。
“让道圣的几个徒弟知道世上还有此物，恐怕要疯狂吧，甚至得罪那老夫子也在所不惜...毕竟，谁不想成为新的道圣呢。”
易宁将晶片在手中来回翻转，深呼吸一口气后，他脸色严肃起来，法力涌现主动激活道果。
“飒——”
失去源头法力供给的道果颤抖起来，紧接着手指传来一股拽力，却是道果想要与之相融。
已是圣人的易宁自是不会“纳降”，停止法力输送后，手中之物恢复原本模样。
不过，他想知道的事情，也有了答案。
事实证明文圣没有说谎，如能收集到九枚道圣身躯碎片，的确可以一定程度屏蔽天机。
谁曾想，枯坐万年没有头绪的难题，一夜之间居然多出两条路。
其一，便是文圣所说，在自身之上再套一层道圣皮囊，天道对死去的圣人可不感兴趣，以此达成压制神性的目的。
其二，便是在红尘中刺激凡性，唤醒七情六欲，再反压神性。
这两种，如果真说成功率的话，无异第一种更高，毕竟已能管中窥豹分析出最终结局。
但第一条路却有个最大的问题，那便是文圣子罔。
当真如他所说，光靠儒家找不到最后四颗道果才寻求合作？
有可能，但易宁不全信，因为疑点太多。
比如，
一个半圣真能让子罔主动与自己正面论道？
刚才心湖切磋，看似平和双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可若真被对方说得动摇道心，轻则重伤，重则直接身死道消。
同时，修乾明为何冒着大概率身死的风险，主动踏上两位圣人的棋盘中？
这行为实在太蠢，根本不像阴阳家最强者能做出的事情。
修乾明在想什么？那老夫子隐藏着什么？
这些疑点不解除，易宁是不愿与之深入合作的，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直接答应子罔的原因。
至于第二条路，倒是没有后顾之忧，可又不够稳定。
特别是“爱”与“欲”两种情绪，易宁光想着脑壳儿就有些疼。
细雨绵长滋润万物，湿润的小院中，一袭白衣就这么坐在石凳上推演许久。
如此一直坐到午时，他心中有了决断，
——先两条路都走走看看，简单了解下再做最后选择。
念及至此，
易宁将道果收入纳戒，也没去给文圣回信，就当没做好决定。
他走出院子，转身将扉门轻轻关上后，这才认准城隍庙方向行径。
走街串巷，一炷香后。
一座彩椽画栋、翠瓦朱檐的庙宇群出现在街道尽头，许多善男信女打着油纸伞抱着竹香步入其中。
尚未走近，城隍爷就用土遁之术赶来，他肩膀上还站着只小熊猫。
“前辈您来啦。”
“易先生，刚才富贵坊那边好像发生了战斗，您没事吧？”
两人争先恐后打起招呼，看样子等待得有些焦急了。
“我能有啥事。”易宁笑道，“走吧，进去说。”
“前辈请。”城隍爷恭恭敬敬在前边带路。
庙子虽是城隍庙，但偏殿也放着其他神像，殿内皆是香火味，倒是人气不错。
期间遇到一个满身血气的汉子虔诚祈祷，插完香后容光焕发地离开。
见易宁多看了几眼，城隍无奈解释：
“不怕前辈笑话，来庙里烧香祈祷之人，许多都是做了昧良心之事，仿佛来庙里虔诚磕过头后，做过的坏事就彻底抵消殆尽。”
“能理解，不过至少这些人良心还没彻底变黑，还会受到自我谴责，真正的恶人连表面信神都不会做了...”
“前辈言之有理。”
城隍悄然一记马屁拍上去，一路当起导游，走走看看不知不觉来到后院。
没入神像中后，阴气替代阳气，灰雾遮蔽阳光，便来到真正的城隍地府。
“前辈，那香荷就关押在地府牢狱之中，并无大碍。”
“领路。”
易宁应上一句后，询问咪咪：“你之前说人不是香荷杀的，她是帮个负心汉顶罪？”
“对！”
小熊猫肉垫互拍，分外恼火。
“香荷姑娘自幼生得亭亭玉立，爹娘又早亡一直跟着他舅舅过日子，眼看要成年了，县令家的公子便上门提亲，香荷舅舅一家被金银迷了眼，根本不顾姑娘反对，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可香荷暗地里早就芳心暗许，与城里一位读书人情投意合。
“有天晚上与心上人河边诉苦，却被逛完青楼出来的县令公子撞个正着，后者大骂姑娘家人收了彩礼已算人妾，不守妇道，就大打出手。
“推搡间，那读书人恶从胆边生，失手将县令公子杀死，他当时就慌了，说着自己还要考取功名不能断了前程的话。
“香荷听得心碎，就答应若是被人发现就帮忙顶罪。
“可谁想！那书生第二天就故意在现场丢下香荷的物件，衙差很快就顺藤摸瓜抓住香荷姑娘。
“姑娘没去想为什么这么快就被发现，直接认了罪，却不想她的心上人已抛弃她，连夜逃跑。”
咪咪说得龇牙咧嘴，“一片芳心却成为负心汉拖延时间的工具！”
城隍插话：“根据鬼差调查的线索，这县令违背法令，在香荷还未死去时，将之下葬与他家公子配了冥婚，结果弄巧成拙，姑娘怨气太重变为厉鬼，就有后续报复之事。”
“书生...”
易宁眉头轻佻，想起那日在李家村遇到的仓惶小伙，当时他还买了一箩筐烧饼，应该就是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