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濮阳二绝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一队骑兵悄然离开钜鹿城。
从钜鹿至邯郸,有两条路可走,西经荆州入邯郸,东经洺水入邯郸,进攻邯郸,需先取邢州、洺水两城。
邢州,洺水、邯郸三城互为犄角,一城有难,另外两城可随时增援,骑兵一个时辰必能赶到。
邢州城内。
夜市已尽,午夜将至。
城外数里,郁郁葱葱的密林中,千余兵卒早已无声匍匐,静候城内佳音。
Duang!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城内隐隐传来打更锣声。
繁星满天,夜黑如墨。
一队巡城兵卒轻门熟路,例行公事巡防,为首之人手举火把领路。
兵卒打着哈欠,脚步虚浮,魂游天外,跃跃欲睡,晃晃悠悠,沿着城道前行。
除却远处城道上的点点星火,整个邢州城都陷入一片死寂。
城道被遮挡的角落,一批黑衣人悄悄蜷伏于此。
兵卒巡视一圈,发现并无异常,转身往回走,准备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
昏暗明灭的火把外,为首的兵卒看到远处似有颗人头,正朝他眨眼。
心底寒意登时直冒,刚想开口示警,冰冷的箭矢已穿透他的脖颈。
身后的兵卒见状大吃一惊,就在火把落地,视线受阻之际,数道黑影一拥而上,上下齐手。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一切都出乎意料,猝不及防。
城楼内,正在酣睡的兵卒,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巡城兵卒归来,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春夜微冷,美梦微酣。
此时不好好睡觉,更待何时?
一名兵卒似有所感,睁开迷糊的双眼,登时惊的身体瑟缩,全身颤抖。
不等他作出反应,黑影的手掌捂住他的嘴巴,闪烁寒芒的匕首悄然落下。
嘶啦啦~
众人掉头,却见一道黑影出现身后,正在茅桶小解。
双方相互对视,面面相觑,似乎谁都没料想到。
身穿内衬的什长率先反应过来,草草收枪,转身想回独立房间取武器。
“动手!”
黑衣人反应过来。
数道黑影一拥而上。
类似的场景,还在城内各处上演,一队黑衣人把巡防兵卒拉入黑夜。
未几,换上兵卒军服,举起火把阔步前行。
已到换岗时间,数名兵卒打着哈欠,不情不愿走出营房。
夜幕中陡然出现十数道黑影,睡眼惺忪的兵卒猝不及防,被悄然无声的解决。
黑影蹑手蹑脚摸下城道,把风、开门、点火,相互配合默契,一气呵成。
兵卒擎举火把旋转!
远处闪现星火,旋转以作回应。
俄顷,一群黑影由远而来,就像黑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
营房内,一名兵卒晚上多喝了点水,半夜尿急,迷迷糊糊出了营房。
刚出营房,数道黑影轻声摸了进去,无声无息收走武器。
兵卒半闭着眼,总感觉今天的地有些奇怪,溅到身上的液体,比往常更多了些,不由低头看了一眼。
顿时头皮一紧,寒毛乍立,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升起,直冲脑门。
地上阴暗角落内,横七竖八堆放了十多具尸体。
小枪急缩,尿意顿然全无。
转身夺命狂奔,逃回营房。
“队正,死人了...”
满脸惊慌的兵卒说到这里,顿时缄口不言。
面前,数十人赤身裸体被人捆绑,驱赶至角落。
愣神片刻,兵卒便知大事不好,转身欲逃,一把钢刀却已透体而出。
看着赤身裸体被捆绑的兵卒,苏定方这才如梦初醒。
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恍如梦境一般,呆呆的看着那道伟岸挺拔的身影,忍不住想要跪拜。
嘴里喃喃自语:“赢了!我们赢了!”
“吼~”
众人发出震天吼声。
赢的太过轻松,兵不血刃,就把数千叛军驻守的邢州城拿下。
苏定方五味杂陈,自他决定下跪那天起,接触越多,内心越发迷惘。
李绍恭就像一团谜,越想了解,越是迷茫,他脑袋里的才智和鬼点子,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面对众人膜拜的目光,李绍恭坦然受之。
论家谱、论长幼,这个时代的人,三岁孩童都是他的祖宗。
若论敌后渗透、斩首,他便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祖宗。
苏定方走过来:“老大,为何要故意留下缺口,放跑那些残兵败将?”
“天乩不可泄漏。”
苏定方“......”
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干嘛还要嘴欠多问一句?
“若让你来守邢州,能守几日?”
“死守不退。”
李绍恭竖起大拇指:“好样的,那你守城,我回钜鹿了!”
李绍恭翻身上马,不再理会对方呆楞的目光,纵马出城而去。
直到李绍恭消失城外,苏定方才反应过来:“关城门,准备守城器械。”
苏定方无比郁闷,他善攻城略地,善野外作战,不善守城。
怎么感觉李绍恭又在坑自己?
苏定方遣人回钜鹿给父亲送信,必须让父亲尽快派人过来,协助自己守城。
晨曦渐明,冬雾渐起。
苏定方矗立墙头,目视邯郸方向,突然,他目光一眯,凝视薄雾,一眨不眨。
无数手持利刃的兵卒影影绰绰,已经近在咫尺。
“敌军来袭,起盾。”
话音刚落,漫天箭雨落下,没反应过来的守城兵卒,瞬间被射成刺猬。
“杀~”
薄雾内冒出无数兵卒,攻城云梯显露真形。
咚咚咚~
远处响起擂鼓之声,苏定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上一刻还在登高望远,体验云遮雾罩神仙般的感觉,下一刻就兵戎相见,生死大战了?
“弓箭手瞄准云梯,射~”
来不及多想,先放箭,阻止云梯靠近。
除了上次进攻清河城,苏定方对攻守城池毫无经验可言,只能依照记忆,还原当日清河的场景。
环顾四周,苏定方真想骂娘,城道上除了少数的石堆之外,别无一物。
滚木,熟沙、火油,什么都没有,手里只有一千兵卒,守个屁的城啊?
来不及思考:“俭省箭矢,瞄准了再射。”
“把所有的兵卒全部叫来守城。”
“诺!”
苏定方翻身马背,纵马在城道奔跑,他想看看其他几处城门有没有受到攻击。
昨夜,李绍恭离去后,苏定方在四面城墙都留了一百兵卒看守,两班轮换职守。
嗖嗖~
此时的南门早已乱成一团,攻城兵卒的箭矢密密麻麻,压制的所有人抬不起头。
苏定方落马起箭,瞅准箭雨缝隙,连续射出箭矢,城下的弓手发出惨叫。
“弓箭手,瞄准敌军弓手还击,步兵给我用石头砸,往死了砸!”
苏定方继续搭箭,手指磨出血泡也不在乎。
好在攻城兵卒人数并不多,大雾落下后,敌人便停止攻击,安营扎寨,准备围城。
“检查伤亡,准备守城器械,敌人准备造饭,吃完饭还会再次攻城。”
苏定方相信杨公卿不会久围,钜鹿城很快就会驰援。
邢州南城外山林中,一名少年正抱着干粮啃噬。
一旁,男子望着埋锅造饭的杨公卿叛军,轻拍少年肩膀:“小敖,该干活儿了!”
“哦!”
少年把没吃完的干粮装袋,拍手起身,从地上拾起那杆比两个他还高的马槊。
“兄弟们,老大把这趟猎交给我们打,都精神着点,死了有安家费,伤了训练加倍,别丢人,懂么?”
“杀!杀!”
望着城下数千兵卒热火朝天的埋锅造饭,时不时靠近撅起屁股挑衅,苏定方咬牙切齿。
李绍恭这狗子太特么坏了,故意留个口子,让敌人跑回去送信,他自己却拍屁股溜了。
守城兵卒死伤三百余人,虽挡住敌人第一波攻击,但下一波呢?
墙头紧剩六百兵卒,还能抵挡几波进攻?难道真要死守?
越想越恨,真想撕了那个坑货。
突然,远处出现一队骑兵,苏定方目瞪口呆,怎么还有骑兵?
嫌老子死得不够快?
不等他想明白,骑兵径直冲进敌营,不分青红皂白,提枪便刺,敌军防不胜防,一时惨叫连连,死伤无数。
人群中,一个个头不高,手中兵器奇长的少年,简直勇猛无双,挥舞马槊,一招便能砸倒十多名敌兵。
马槊呼呼作响,触之必伤,挨之必残。
还有什么不明白,苏定方一拍大腿,马屁即来:“老大牛皮,老大神勇无敌。”
“兄弟们,随我出城杀敌。”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城外杨公卿叛军皆已投降。
剿匪军大获全胜。
而在邢州城以北的一处山坳内,李绍恭疲惫的瘫坐在地。
“兄弟们死伤几何?”
“大雪龙骑伤四十七个,剿匪军死伤一百余人。”
李绍恭眉宇之间略显无奈,都是冀州儿郎,为了不同的信仰和目的,却要刀剑相向生死相搏。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杨公卿还算是个人物,洺水三千兵马攻打邢州,此为阳谋。
苏定方必然遣斥候回钜鹿求援,邯郸的五千兵马暗中埋伏钜鹿至邢州间的山坳,此为阴谋。
钜鹿只要敢派出援兵,途径这里必然遭到伏击。
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幸遇到了李绍恭。
此战杨公卿损失八千兵马,于是立即缩回邯郸,畏战不出。四月中旬,李绍恭用同样的招数拿下洺水。
邯郸城四面楚歌。
李绍恭安营扎寨,他打算采用李世民的经典战略,围而不攻,坐等邯郸不攻自破。
杨公卿准备充足,围城一月有余,依然坚挺不降。
这日,有人送来一封书信,李绍恭带着苏定方离营而去。
邯郸城外一处小山丘下,段达端坐亭内,李绍恭二人踏马靠近。
“过来坐,上次清河一别,又结实了不少。”
段达像长辈关怀晚辈一样。
李绍恭微微蹙眉:“我们见过?”
“见过,那日我在楼上,你在城下。”
“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段达饮尽一杯浊酒:“上次我之所以前去督军,目的就是想邀请你去洛阳,只是后来发生一些变故,故而被耽搁了;
今日找你,主要有两件事,其一,能不能放杨公卿一马,我只带走他和两千兵马,邯郸城拱手相让。”
李绍恭并未立即回答。
“第二,还是想邀请你前往洛阳。”
“是邀请,不是诏令?”
段达微笑点头!
李绍恭是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从来不必多费唇舌。
“杨公卿如果要走,必须离开冀州,至于第二条,容我考虑一番。”
“好!”
段达起身:“我在洛阳等你。”
数日后,李绍恭和苏定方二人满身狼狈的逃回钜鹿城。
苏邕见到二人这幅模样,立即紧走几步:“怎么回事?”
“爹,杨公卿耍赖,他去而复返,埋伏了我们。”
“伤亡如何?”
李绍恭垂头丧气:“八百大雪龙骑损失殆尽。”
苏邕顿感天旋地转。
“来人,把这两个给我绑了。”
......
数日后,自衡水而来的公文送到钜鹿。
李绍恭、苏定方二人轻敌冒进,致使剿匪大军损失惨重,革除军籍,打回原地。
苏邕用人不察,负有连带责任,革除剿匪大将军之职,贬为庶民。
一时间,整个冀州都沸腾起来,不少人觉得杨义臣得鱼忘筌,过河拆桥。
一切都尘埃落定,冀州匪患刚刚除尽,窦建德却异军突起,统辖了冀州大半土地。
就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剿匪之战,虎头蛇尾,有始无终。
“到濮阳了!”
苏定方脸上写满期待。
“濮阳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了,濮阳有二绝,天下男儿谁不向往?”
“两绝?”
李绍恭好奇,痴迷兵法,拼命练功,嗜酒贪杯的苏定方,还有什么未发掘的潜能?
“美酒一绝,美人一绝。”
苏定方解释:“当然了,你酿的酒不在其列,天下美酒,难及‘将军烧’一二。”
李绍恭抿嘴不语。
上一世,当兵十多年,后因伤残退伍,回家子承父业,开了家酿酒作坊。
离开武邑前,李绍恭酿了些高度白酒,用来为受伤兵卒消毒。
“濮阳城外有口灵泉,据说用灵泉酿酒,可十里飘香,饮之不忘,此为一绝。
皇帝外戚萧玚的家,就在这里,其女萧殊函年方十四,长得倾国倾城,犹胜入宫前的萧后,此为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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