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三个月后，盛夏。
“不打了！”
何东一甩，长枪飞出十余米，插在地上，枪尾不停晃动。
他全身湿透，脸上密布汗珠。
“东儿，你进步算快了，对练能支持这么久。怜儿苦练多年，你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何东擦了擦汗：“师姐，你不会让我一次吗？”
“让了！”刘怜一脸无辜，清澈的眼眸露出一丝委屈，“让了，你也打不过。”
何东无奈地摇摇头，送佛送到西，都不懂吗？
“老将军，东儿。”
这时，班婕妤出现在门口。
“陛下诏令，让你俩火速进京，马车已在陵区门口。”
火速进京？
何东与陈汤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讶。
“母亲，怜儿也想进京。”
刘怜的脸上，挂满了渴望。
班婕妤看着她，目光充满了怜惜，十七年了，她还没离开过延陵，实在该回出生的地方看看，只是，这次不是时候。
“怜儿，今次是陛下急召，肯定有大事，你跟去不太方便。下次吧，让师弟带你去京城。”
“嗯。”刘怜低下头。
何东走到她面前，道：“师姐，以后我一定会带你去京城的。”
刘怜破涕为笑，重重地点点头。
马车上，何东问道：“师傅，陛下急召，可知何事？”
陈汤靠着车厢，沉思片刻，道：“必是战事，如不是北方与匈奴的战争出现危机，便是其它地区发生了意外情况。”
何东仔细思量，始建国二年，新朝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他想起来了，这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北征匈奴，其二是汉中叛乱。
北征匈奴没遇到危机，看来，王莽找他们，是想让他们去解决汉中叛乱。
一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京城未央宫，不，现在叫寿成室。
宣室殿。
陈汤何东稽首行礼后，分两边坐落。
王莽凝视着陈汤，笑道：“没见老将军，十年矣，身体可好？”
“托陛下洪福，老朽身体尚可，只是年老体衰，自该如此。”
“难为老将军了，隐居延陵十余年，老将军可愿回归朝廷，为予分忧？”
陈汤面带愧色：“陛下有救命大恩，本该舍死相报，奈何行将就木，难当重任。”
王莽叹了口气，望向何东：“东儿，这一年多，所学如何？”
何东刚要回答，陈汤抢先说道：“启禀陛下，何东聪明睿智，让老朽叹为观止，除武艺外，他已尽得老朽真传！”
“啊？好！”
王莽满脸意外，随即大喜过望。
“陛下急召，可是有紧急军情，找我等商榷？”
“没错，”王莽一脸忧愁，“当今，正倾尽军队北征匈奴，汉中郡却爆发叛乱，朝廷苦无良策，特召老将军前来，指点迷津。”
叛乱的首领，名唤刘快，出生于山东，汉朝时为徐乡侯，新朝建立后，迁汉中郡旬阳县令。
汉中郡位于秦岭以南，大巴山以北，管辖十二个县，分别为西城县、旬阳县、南郑县、褒中县、房陵县、安阳县、成固县、沔阳县、钖县、武陵县、上庸县、长利县。
治所为西城（今陕西省安康市）。
此时，汉中郡有十余万户，人口三十多万人。
三年前（公元7年），孺子婴当皇太子期间，东郡太守翟义立汉宗室刘信为帝，举兵反王莽，叛军最多时达十万余人。
那次叛乱，很快被灭，一支流窜到南阳郡的叛军，溃逃至秦岭、大巴山一带隐匿。
刘快出任旬阳县令后，暗中派人寻找这些叛军，竟让他找到潜逃在深山的叛军首领霍洪，双方一拍即合，暗暗积蓄力量。
今年三月，朝廷征集各地军队北伐。刘快、霍洪利用汉中防守空虚的时机，暗中布局，六月初发动叛乱，打着匡复汉室的旗号，一举攻占汉中郡的治所西城。
很快，叛军便发展到六万余人，占据了汉中郡十二县的九个县，仅剩南郑县、褒中县、沔阳县。
这三个县都在汉中郡的西部，邻近武都郡，被武都郡派兵协防，才没沦陷。
陈汤问道：“朝廷征集各地的将士北伐，一时之间，召集不到兵将去平定叛乱？”
“没错。”
王莽命人挂上一幅汉中郡地图，道：“汉中地形狭长，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东接荆州的南阳郡，西接武都郡。”
“朝廷再三商议，得出的结果，是守住南阳郡和武都郡，将叛军困在汉中，待北伐军队回去，再前往歼灭。”
“对此结论，予心中不安，老将军乃一代名将，请赐教。”
坐在一旁的何东率先道：“不妥！坐让叛军壮大，到时更难清剿，此事宜急不宜缓，尽快派兵平叛才是。”
陈汤捋了捋山羊胡子，微微颔首。
王莽皱眉道：“此等道理，众人皆知，奈何朝廷无兵可派！”
他指着地图：“目前，汉中郡的东面，是荆州的南阳郡，交界处山脉延绵，易守难攻。且荆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有两万守军。汉中的兵马，出荆州难，同样，荆州的兵马，进汉中也难。”
“汉中郡西面，为武都郡，有八千守军。”
“武都郡进出汉中郡，较为便利，但这八千兵马，分散守城，尚且勉强，出兵平叛，无异羊入虎口！”
陈汤凝视着地图，脸色凝重。
王莽叹息一声，道：“予本来寄厚望于老将军，老当益壮，可前往汉中平叛。只是，老将军这身体......”
陈汤思虑片刻，道：“老朽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唯恐误了大事，老朽举荐何东前往汉中平叛！”
王莽喜形于色，满怀期待看着何东。
何东一惊，随即摇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兵马，这仗怎么打？”
他心中有数，史书说，这场叛乱几个月后便被平定，若他肯前往，这个功劳领定了。
但他一心想着与新朝撇清关系，自然不愿领此功劳。
陈汤瞅了他一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陛下如此眷顾，并悉心栽培，东儿，不必藏着掖着。”
这老狐狸，什么都瞒不住他！
何东无奈道：“汉中的地形，决定了叛军的动向，他们东出无望，唯有西进。”
后世的蜀汉，无论诸葛亮还是姜维，都是从汉中挥师西进。
“我朝要平定汉中，也只能从武都郡东出。为今之计，便是派一员大将，前往武都，统兵平叛。”
王莽沉吟片刻，道：“凉州、益州的精兵，尽数北伐，荆州的两万兵马，不可调动，唯有京城尚有三万精兵。”
陈汤摇摇头：“京畿重地，这三万守军，岂能轻易外调！”
何东默然不语。
他想到了从长安到汉中的一条捷径——子午谷。
子午谷地处秦岭终南山北段，全长六百六十里，北起长安，南达汉中郡洋县，是从长安入蜀地的重要通道。
三国时期，蜀将魏延提出了著名的子午谷奇谋。明朝末年，高迎祥从子午谷进兵西安，兵败身死。
王莽凝视着何东：“东儿，有何想法？”
何东指着地图：“子午谷。”
王莽摇摇头：“子午谷，乃予五年前，下令疏通的，此道太险要，只需一千士兵，便能阻止几万兵马，实在不宜进军。”
何东点点头，让他带兵从子午谷进军汉中，他不敢，毕竟如果敌方及早发现，必全军覆没，但是，要防范敌军从子午谷偷袭。
他思量片刻，道：“京都的三万守军，肩负守卫重任，还要调拨两三千兵马，驻守子午谷口，防范叛军偷袭。”
王莽双拳紧握：“闻鼙鼓而思良将，我朝的将领，尽数北征，唯寄望东儿了。”
陈汤问道：“东儿，此去汉中，需要陛下如何配合？”
何东抬头看了看王莽，见他目光充满嘉许和期待，心里叹息一声，看来，汉中之行，无法躲避。
还有什么能配合的？王莽倾尽举国之力北伐，要人没人，要粮没粮。
没兵没粮，这仗怎么打？怎样看，都难以取胜。
但王莽金口已开，陈汤显然想他付诸实践，他推脱不了。
他苦思良久，道：“只能厚着脸皮，向陛下讨要一些兵将了。”
王莽陈汤皆一愣。
不是说了吗？
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