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污浊的心
顾三千的头颅摔在神坛上后，自然而然地裂成了两半。
然而头颅内里却并无鲜血流出，反而是一团团彼此粘连的菌丝从他的脑袋里爆发开来。
就在爆炸式增殖的菌丝当中，顾三千那被斩成两半的头颅上，眼珠子开始滴溜溜乱转，嘴巴也“咔哒咔哒”地活动起来。
随即，他的声音响起：“仙卵入体，从今往后，我为太岁！”
“呼——”
一阵狂风猛地吹散了血色光点，也将顾厝三人掀飞出去。
那一团菌丝蠕动着开始向内快速收缩，不多时就聚集成人形，肩膀上方也逐渐显露出顾三千的头颅来。
裂成两半的头颅在菌丝的拉扯下缓缓愈合，口中又吐出刚才的那句话：“仙卵入体，从今往后，我为太岁！”
只是已经全然变了面貌。
但见此刻的顾三千浑身都长出了细小的半透明触须，甚至眼耳口鼻舌牙上皆是如此。
那些半透明的触须晃动着，猛地暴射而出，飞向了在场每一名跪在地上的异人，直接没入到他们的后脖颈中。
而顾三千的背后，同样有菌丝状的粘稠丝线与那硕大蘑菇相连。
蘑菇上的鬼脸纹路如呼吸般明灭不定，似乎已然与顾三千融为一体。
没有人样的老道士抬了抬手，便有一片浑身生满了脓包的异人站起身，不用他言语就分别控制住了刚才被吹飞的顾厝三人。
“好好控制住他们，等到神君吸饱了神魂，再诞下三枚仙卵，就是他们三人融入神君仙体，羽化登仙之际！”
耳中回荡着顾三千的话，顾厝就见到上方血色花瓣的纹路上，不断有暗淡的光辉向大蘑菇上面汇聚。
而在菌盖被斩断的地方，三枚粉白色的圆球，正逐渐成形，眼看就要脱离菌盖落下。
这一次被吹飞后，自那所谓太岁的大蘑菇上涌出的力量变强了不少。
那力量顺着皮肉、元炁钻入身体，一时间让顾厝三人的神魂震荡，身体动弹不得。
周围蜂拥而上的异人们轻而易举地就控制住了三人，将他们抬到了神坛面前。
其实原本罗刹和祸斗不会如此轻易中招，但奈何他们刚刚发动了全力一击，身体并不是全盛状态，所以自然也难以抵御。
看着被抬到下方的顾厝三人，顾三千露出了一丝微笑，连带着脸上的触须都诡异地弹跳起来。
“来吧，作为最先融入神君仙体的侍奉者，这是你们的无上殊荣！”
说着话，三枚粉白色圆球就被菌丝送到了三人的面前，随即圆球上面也伸出了菌丝，黏在他们的嘴上，妄图打开他们的嘴巴。
就在菌丝粘在顾厝嘴唇上之际，一层澎湃的血气忽然从他的体表爆发开来，他整个人的气势也节节攀升。
千钧一发之际，也是顾三千最放松之际，顾厝发动了焚血秘术。
随着血气焚身，顾厝也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他当即挣脱了身下异人们的拉扯，踩着他们的头提刀跳向了老道士。
原本正眯缝着眼享受汲取力量快感的顾三千大惊失色，挥手间就将三枚圆球掷向了顾厝。
照白横斩而出，将三枚圆球一刀切开，随即刀势一转就要斩向顾三千。
哪知被切开的圆球中立时炸出大团菌丝，菌丝相互纠缠爆发出恐怖的力道，竟是直接将顾厝顶飞出去。
倒飞途中，顾厝自怀中摸出两枚阴丹，精准地弹射到两名校尉的口中。
他们方才是因为神魂震荡而暂时无法行动的，现在有阴丹入口，想必短时间内两名校尉也能恢复行动能力了。
在半空中翻了个身，顾厝落在了地下大殿的边缘处。
他刚要反身再冲回去，忽然在眼前一片光溜溜的异人中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脏污身影。
那个一直神神叨叨的疯子不知何时潜入到这里，此刻正定定地看着顾厝。
也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疯子便已然来到了顾厝身前，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挑出我的心，快！把我的心剖出来！”
见顾厝还在迟疑，那疯子竟然将自己的十根指甲尖利脏污的手指插入到胸口中，然后用力向两边撕扯皮肉和骨骼。
一股腐臭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自伤口内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黑色黏稠的液体。
“快点！把我的心递上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疯子现如今急切认真，不见半点疯癫的模样，让顾厝下意识地抬起长刀，刺入到已然被拉开的胸口之中。
“噗嗤。”
仿佛刺入了一团烂肉，顾厝用刀背挑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着的腐朽心脏。
见到自己的心脏被挑出，疯子如释重负地仰面倒地，笑了。
“去吧，用这颗污浊的心去终结这一切吧，我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虽然依旧不明就里，但顾厝在这颗心脏中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又浑浊的元炁。
当下便也不再犹豫，纵身而起，踩着一颗颗头颅向中心神坛的方向飞掠而去。
待顾厝离开后，疯子一边痛哭一边畅快地狂笑：“哈哈哈哈，我终于……终于要给你们报仇了，爹娘、孩子们，我这就来陪你们了。
“娘子，当年我犯下的大错，也终于弥补了，我这一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希望我们还能有来世……还能……再相见……”
自始至终，安奉客栈的伙计都是五人。
胖厨子是后来加入的，在他之前必然也有人担任厨子的位置，那个人正是这疯子。
在顾三千没来丰岁县之前，他就以一手药膳出名，后来以医入道，渐渐摸到了玄门的门槛，恰好顾三千来了。
在老道士的威逼利诱下，他糊里糊涂地加入了安奉客栈，帮着顾三千做了不少事，当然也收获了更胜往昔的力量。
只是渐渐的，顾三千暴露出本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疯子也就萌生了退意。
却不想他的家人早已被暗中控制，当他彻底与顾三千撕破脸后，家人全部死于非命。
为了给家人报仇，他只能假死骗过了顾三千，随后躲在那古塔之中，装疯卖傻多年，终于等来了巡夜校尉。
而这一刻，多年来忍受痛苦藏于胸腔内的那颗心脏，也终于交到了巡夜校尉的手中。
心愿已了，疯子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
他的瞳孔缓缓放大，就那样躺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躺在一摊污浊的黏液中，渐渐没了声息。
但他的脸上却挂着笑意。
带着几分解脱，几分大仇得报的畅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