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
事先不说，甚至故意含糊其辞让人产生误解，等事到临头才突然告诉你，你先前猜想的都不对，我真正的计划是这样这样的……
如果是在工作中遇到这样的人，大林不是一巴掌呼过去，就是拂袖走人；不过换到游野身上，只不过是他恶劣秉性的又一次日常罢了，而且还捏准了大林受好奇心驱使，绝不会调头离开的软肋。
“你想闯空门，恐怕没那么容易。”跟游野相处久了，大林也懒得做无谓的争执，只是顺手给他泼冷水，“游神队伍虽然走了，但是庙里又不是一个人都不剩？”
这种宗教活动一般的惯例都会在活动结束后安排斋饭，所以别看游神队伍人多势众，拉出去一二里长，实际上留在庙里的人一点都不会少。不趁这段时间把饭菜酒水安排好了，游神队伍那么多人回来了吃什么？
游野满不在乎，反而带着恶作剧成功的贼笑说：“所以闯空门只能我去，你不能去。庙里的人看得到你，却看不到我；那些能看到我的，都被轿子抬走了。”
“那你今天把我叫过来干什么？”发现到最后只有自己一个是小丑，大林终于破防了。
“我什么时候叫你过来了？”游野理直气壮，“我只说八月十一当天能给你一个交代，又没说你一定要亲自来现场跑一趟；是你自己猜出来这个日子跟城隍有关系，然后主动跑过来的。”
大林只觉一口闷气憋在肚子里撒出不来；到底是低估了这家伙的恶劣程度。之前故弄玄虚不就是为了吊胃口吗，现在跟我说什么“不请自来”？我要真不来，估计就换成你大白天去扒我家窗户了吧？
你也别叫什么“天生阴物”，不如改叫“天生阴货”吧！
“对了，笔和记事本带了吗？”游野突然又问。
大林没好气地反问：“干嘛？你想把城隍爷都封印起来啊？”
“我没那么贪心，这里终归是人家的主场，几百年积累的香火保着他呢；不过，让他服软认输，到时候安排你给他做个专访倒是可以的。”游野眼中满是怂恿之意，“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时候拍个短视频，你坐一边，城隍真身坐另一边，标题就叫《我和城隍面对面》。”
“我一个大活人……对面坐一个泥胎木偶？”大林想象着拍摄画面，以他十年的采访经验都不由得不寒而栗，“这短视频要是放出去，估计观众都以为这个专访是在精神病院做的；这是新闻专访还是灵异故事啊？还什么《我和城隍面对面》，干嘛，面对面吃面啊？什么扑街标题！”
大林一点没有惯着，逮着专业问题噼里啪啦一顿喷，只想好好出口恶气。他心里很清楚，什么“找城隍爷做专访”纯属游野信口开河；这货找记事本的真实目的要不是为了当成封印素材，大林就敢把记事本撕吧撕吧当场给吃了。
游野一点没觉得尴尬，反而哈哈笑着，留下一句：“游神队伍已经走远，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替我望风，我去去就来……”
“去你大爷！”大林怒骂时，游野已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这声骂有没有传到对方耳朵里。
随着游神队伍远去，山门外看热闹的热群也渐渐散去；远处虽然仍有锣鼓声和爆竹声不断传来，可山脚下这个路口已然恢复了正常的交通秩序。
想了想，大林稍稍往山门牌坊楼下走近几步，站在牌楼的阴影下，装作要躲太阳的模样，却不往门里进。
这个时候一个陌生人闯进去是说不清楚的，想装进香的信徒都装不了——城隍爷真身都出去了，你找谁进香？真信徒会不知道今天八月十一是什么日子吗，赶在神座上空空如也的时候来进香？
百无聊赖的时候，大林心里渐渐活泛，不断琢磨着游野今天“闯空门”的用意。虽然不清楚游野究竟想在城隍庙里找什么东西，但至少可以推测出一点：他想找到的东西应该是某种实物，不能被城隍随身带着，只能存放在庙里；至于是什么就不好猜了。
大林只能耐心等着游野回来解答。
许多时候，事情的变化就在当事人不经意间发生。大林刚刚按捺下焦躁的心情，他耳中就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上当了！”
只此一声，而后了无声息；声音之短促，变化之迅速，让人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不过大林很清楚这不是错觉，因为这和他当初听到阿豹、晶哥惨叫声的感觉一模一样，是不经过空气传播，却又切切实实直接传进他耳中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声音的主人刚刚还跟自己斗嘴皮子，分开还不到两分钟。
大林猛然转身，看向山门里，目光骇然。
庙顶的琉璃瓦泛着淡淡金光，屋脊上双龙静寂，群兽无声；正殿前有淡淡青烟升腾，紧一阵、缓一阵。
一切都平静如常，而大林进退两难。
从刚才那一声惊呼，他猜测游野可能遇到了麻烦；问题是他没有和游野直接联系的方法，也没有悄无声息潜入城隍庙的能力，他能怎么办？
继续等着？
没等大林想明白，周围的环境就悄悄地变了。
只是一个恍惚的功夫，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远离了；车声、人声、本就在远处的爆竹声、锣鼓声，声声低落，细若蚊呐。
听觉上的巨大落差让大林不由得一激灵，想起了先前“七零八落留言”和“车祸场景重现”的遭遇。再次环顾四周，果然变得不止是声音。
四周不论人、车、路、还是建筑设施，乃至天上正刺眼的太阳，统统都蒙上了一层暗淡的影子，好似某个视频画面被人添加了黑白滤镜。
大林随意朝不同方向走了几步，很快又驻足不动了。
除了往山门里走，朝其他方向迈出去的步子根本就没挪动半分距离。而就在他驻足不动的片刻时间里，其他方向的光影渐渐虚幻、变形、扭曲，形同水中被搅乱的泡影；唯独山门之内看着仍像一个“正常世界”。
大林知道，这是有“人”不耐烦在催促他；没有任何多想的余地，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庙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