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香火神不得不守的规矩
随着土地公的手杖在地上轻轻一点，游野耳中立刻传来一阵汩汩之声，仿佛有一股暗流正在地下涌动。几千年的阅历让夜游神几乎瞬间明白了土地公在做什么。
“你竟敢强行变动地脉，逆流地下暗河？”
惊骇与愤怒只换来土地公满不在乎的回应：“怎么，咱们阴神做事从来就没规矩，你应该知道的呀？于世安做得表率，我为何就不能‘见贤思齐’呢？”
游野冷笑：“好啊，既然是‘见贤思齐’，那干脆就学个完完整整、整整齐齐，少一点都不行；于世安死过一回，你也死一回吧！”
“你有那本事吗？”土地公轻描淡写，随之而来的是深坑中轰然爆发的怒吼，凌将军随着喷涌的地下水冲天而起；肉眼可见地，他的身影比先前更加凝实，脚下水浪汹涌，凌空扑击的气势犹如大河奔流、一泻千里。作为他扑击的目标，游野却还在与土地公搅起的狂风苦苦对抗，艰难维持自己的身体平衡。
肉身上的辉光突然消失，然后身体也跟着“暗”了下去，仿佛有无形的大手在飞快调节大林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对比度，让他的肉身瞬间成了一团漆黑的色块。
凌将军挥鞭横扫，铁鞭过处只有黑雾翻涌，不见了游野和大林的身影；他们把自己融入了漆黑的夜色。
土地公再次敲打地面，深坑中水流涌动，小小一个“喷泉口”，竟然传出惊涛骇浪般的巨响；随着凌将军配合的长啸声，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漫天而下的水珠宛如暴雨，冲刷着视线之内的每一抹夜色。
大林的肉身在水流冲刷下时隐时现，凌将军的铁鞭如影随形，当头砸下。游野不得已，再次聚起辉光，以肉身硬抗；只不过这一次，夜游神却已经拉不动对手了。反观凌将军空出一只手抽出腰间长刀照着游野脖颈劈下，似乎想让夜游神也尝尝身首分离的滋味。只听“铿锵”一响，长刀顿在中途不得寸进。
辉光越发凝实，宛如一面巨大的发光盾牌，将大林的肉身保护得严严实实。
“土地公，你擅改地脉也就罢了，逆转暗河水流，更伤及地下水脉，长此下去，这片地方将化作不毛之地。信众供你香火求的是五谷丰登，你却反过来给他们横降天灾，我怕你报应不远呐！”
土地公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对游野的威胁根本不往心里去，只当对方是黔驴技穷，笑着说：“我们香火神要的只是香火，什么时候说过必须要照应‘人’之所求？他们来求是一回事，我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反正他们上供香火的时候也没说不灵验就把香火还回去，今年天灾人祸，来年他们不还是照样给我上供？”
游野讥讽道：“我看你是过了几十年好日子，忘记五十多年前朝不保夕只能到处抢别人香火的狼狈样了。”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土地公的痛处，他突然暴怒，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尽数化作狰狞之色：“我就是记得五十多年前那一幕，才知道那帮‘人’都是养不熟的狼；灵验也好，不灵验也罢，势头不对时他们都会弃我而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费心费力？”
随着土地公越说越激动，狂风卷动越发激烈。当风速突破了某个界限，强大的风压让空气形同凝固的固体，也让大林和游野感到一种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他们的身体正一点点被压回地面。
现场的局势至此已然分明；土地公控场限制游野无法离开，更不断对他施加牵制；而真正的杀手锏是凌将军，试图以“物理手段”直接破坏大林的肉身。
夜游神是天生阴物，想杀掉他其实并不容易；但是退而求其次，毁掉他所依凭的肉身，就能给夜游神造成极大的限制。至少，失去肉身之后再想带着头骨奔波几十里地就没那么方便了。只要让夜游神输掉赌约，土地公和凌将军就算完成了今晚这一战的保底目标。
令人费解的是，明明已经到了危急时刻，游野居然还能不紧不慢地发出质问：“土地公，你如此蔑视香火信众的愿念，是坏了规矩的。”
土地反问：“规矩，我们阴神做事，什么时候讲过规矩？”
“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公然背离信众所求，受其香火而不行其责，乃是香火神的大忌。”这个时候，游野的双脚已经离地不远，地面上翻腾的泥土混杂汹涌地下水，和成一大片黝黑的烂泥沼泽，泥浆中巨大的漩涡正在将地面上一切事物拖入地底。可游野神对此视若无睹，似乎更多的精力都在与土地公做口舌之争。
“我背离了又如何？蝼蚁般的东西，我若在他们面前现身，他们还不是要卑躬屈膝，难道还有能耐追究不成？这世上又不是当真有一个天庭管着。”土地公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不加掩饰的肆无忌惮，至于凌将军始终一言不发，只一门心思手上发力，将游野朝地面压下去。
不料这时游野竟突然笑出声来：“好啊，你肯承认自己背离信众就好；信众奈何不得你，不等于我奈何不得你。”
土地公面色微变，口中仍不肯示弱地说：“我看你能奈我何。”实则手底将最后两分吃奶的力气都使上，试图尽快底定胜局。地面上的泥浆漩涡缓缓抬升，形同一个倒龙卷，朝游野脚底卷去。
游野夷然无惧，此时兀自冷笑，轻声说道：“今天我就让你明白，为什么有些规矩是香火神不得不守的。信众的愿念是香火神安身立命之本，背离信众，等同于自我否定；如果你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香火正神……呵呵，你是不是忘了夜游神是做什么的？”
说话间，游野的身体仿佛钉死在空中某个高度，不论土地公和凌将军如何发力都无法使之再下落一分一毫；至于地面的泥浆漩涡也是不断空转，却寸步难进。
在两个香火神惊愕与恐惧的目光注视下，游野抬头看向夜空，轻喝一声：“圣君，是非已然分明，你还不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