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吓鬼
“当啷——”
白水河的神官木牌从王宁怀中摔了出来,掉落在石头庙的地面上。
木板摔地的声音并不大。
甚至在这阴风猎猎作响,黑不隆咚的夜里,只有凑的近,仔细听,才能听到一声微微的动静。
然而。
在它出现在白骨娘子视野中的那一刻,阵起的阴风倏地停了下来。
林牧野跟前的尸群,仿佛提线折断一般愣在原地。
苍白的太岁刀罡横斩,尸群悉数粉身碎骨。
这一次。
散逸的骨灰洒落一地,没再聚合……
林牧野气喘如牛,狞笑着朝石头庙的方向看来。
在他瞳仁几乎淹没的白眸中。
整座石头庙墙面的砖石微微震颤,似在瑟瑟发抖。
门口被王宁啸气吹烂的红纸灯笼,嘎吱嘎吱地收拢竹篦。
而离木牌最近的侍女骷髅。
只听她纤细的骨架发出“嘚嘚嘚”的声响,眼窝里幽黑深邃的鬼火,扑棱扑棱地乱颤。
仿佛撞见了什么不可言喻的恐怖,她脚掌踉踉跄跄,一直退到红帐边。
看到这一幕,王宁狐疑地皱起眉头。
这块神官木牌这么有份量?
不应该啊……
论道行,这里的邪祟绑在一起都不够蛟戊打的。
可如今蛟戊已死,这块神官木牌先被魙影污浊得龟裂,又被卢沟渠的太岁门道封印。
此时的它,和一块普通的开裂木板几无差别。
又怎么能将这里的邪祟,吓成如此这般魂不守舍的德行?
正当王宁苦苦思索之时,红帐里的白骨娘子在他耳边响起:
“小郎官~”
“怎么来见人家……身上还带这吓人的物件呀……?”
王宁抬头一眼望去。
却见那头邪祟苦苦支撑着笑脸,缺了遮掩的黑牙却止不住地怯怯打颤。
难道是这魙影?
王宁旋即反应过来。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
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
所谓邪祟,不过是未入地府,逗留人间的孤魂野鬼。
而神官木牌上的魙影,却是道行深厚的老奉阴,将阴魂炼死凝练的邪煞。
朝阳门道的吹云啸气,自然是消杀邪祟的利器。
可这种侵略性的压制,白骨娘子虽说忌惮,但碍于王宁道行尚浅,她还能仗着自身手段的诡异周旋,甚至反过来压过王宁一头。
魙影则不同。
那是生命层次的差距。
这两道魙影甚至能让白水河的神官无位,哪怕此时受了封印,但依旧让白骨娘子本能地感到恐慌。
一念至此。
两盏炉火倾泻的熔流在王宁口中酝酿多时。
朝阳氤氲的啸气在这一刻喷吐而出,一口吐尽。
白色的啸气如潮汐般翻涌,卷动的气流中,蛟龙声吟高亢!
那一缕缕纠缠在石头庙中的阴气,被吹得四散破灭。
而这次吹云直指的。
不是王宁身前踉跄后撤的骷髅侍女。
也不是在坐在红帐中,神情紧张的白骨娘子。
而是淋头浇灌在地上的神官木牌。
卢沟渠留下的封印唤醒,荡漾出幽蓝层叠的涟漪。
吹云进阶后,祓除效果也进一步加深。
那些凝练如墨的魙影,在啸气来回刮痧中,掉落零星几点邪气森然的魙。
吹云最后一缕气流,将这零星的魙裹挟住,在地面打了个转,越过骷髅侍女,直奔白骨娘子而去。
“呀——!”
白骨娘子苍白如蜡的脸上,恐惧如同藤蔓般蔓延,凄厉惨绝的惊呼自口中迸发。
她猛然将侍女拉进床榻。
在魙临至的前一刻。
红帐落下!
阴风急吹。
残破不堪的石头庙里,那张红帐床榻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
随着白骨娘子和骷髅侍女逃去,这座由邪祟阴气攒聚的石头庙轰然倒塌。
王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看来那头邪祟,真的吓跑了。
【发现少量真灵,是否净化?】
【净化】
眉间白光倾泻,将吹散的魙温柔的笼罩住。
……
【净化完毕,功德+892】
【当前功德值:1060;可凝练】
王宁注意到面板出现了新的变化,但他此时无暇顾及。
他步伐迅速地来到钱三毛跟前。
被落石压住的钱三毛,半拉身子被王宁的断刃劈开,失血过多下已然昏迷。
王宁拉着他面上的脸谱一扯。
却没想。
除了白面和黄面之外。
这钱三毛居然还带着一张人皮脸。
此番被王宁扯下,竟露出一张缺皮少肉,犬齿撕咬,面目全非的狰狞面庞。
王宁瞥了一眼,可能是见过白骨娘子的面容,再看眼前的钱三毛,心中倒是没有那么震惊。
他拿起钱三毛手里的拨浪鼓,犹豫片刻后,一把捏碎。
那些跪在院中的老杨村乡民,迷魂的引线随之断裂,僵硬撑开的眼眸白眼一翻,身子沉沉地摔在地上。
王宁拎起钱三毛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大步走到林牧野身旁,关切问道:
“师兄,还撑得住么?”
林牧野嗤笑一声:
“开什么玩笑,就这些骨头架子,老子砍上一天都不带喘气的。”
王宁微微一笑,轻拍了下林牧野的肩膀。
而正是这个动作,似是将林牧野一直吊着的心气拍散了。
只见林牧野两腿一软,壮硕的身躯跟着瘫了下来。
王宁眼疾手快地将这莽汉扶住,叹了口气,脸上泛起淡淡的无奈。
“嘴真硬啊……”
这时。
远处的土路上亮起几道火光。
等火光逐近,正是举着火把的缇骑们赶了过来。
油壶见到瘫软昏迷的林牧野一下急了。
“王兄弟,这……?”
王宁好声没气道:
“赶紧把你大哥抱走,这么壮的大个,沉得要命!”
油壶从王宁手中接过林牧野,担心道:
“我大哥这是……”
王宁看到油壶一脸急切的神色,缓缓摆摆手,道:
“放心,只是脱力了。”
“你们怎么跑过来了,老杨村里的人什么情况?”
油壶回答:“都睡得和死猪似的,扇巴掌、泼凉水,都用上了,怎么都叫不醒!”
王宁沉沉点了点头,看来那些没被迷魂驱赶的乡民,也多少受到了拨浪鼓的影响。
如今拨浪鼓已经被自己捏碎,迷魂的牵线也已经断了。
哪怕魂魄受了惊,多睡两觉,应该问题不大。
王宁指了指石头庙院子:
“辛苦兄弟们把这些乡民送回村里去。”
“油壶带着你大哥,咱们先回神庙。”
“……”
“好!”
和留下的缇骑们点点头,王宁拎着钱三毛离开。
这钱三毛……
他可得好好审审了。
想着,王宁嘴角不由一笑。
离了奉天监,审讯的把式可好久没使了。
也不知生分了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