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正的裁决
慎言是可以随着环路增加而增强的。
康坦看到霍斯身体上依次点亮的环路，以及他背后同时升起的古铜质地圆环。
那圆环缓慢地旋转时，眼睛所见的一切都像是变慢了，圆环上七个空位点亮了五个，每个被点亮的地方都是一个圆形的图腾。这才是真正的裁决，五个图腾依次投放光芒的时候，绝对的力量，黑红色的火焰，灼金色的符号，都顺从着霍斯的召唤而升起，由他背后的圆环卷起的风暴，像是着火的风车轮舞。
那是绝对不同于任何仪式魔法的威严，不，应该说任何仪式魔法都不可能传达出这种绝对的威压，仿佛凌空的山岳坠下。
难怪要叫作“慎言”，那真的就像真正的神灵在面前审视你裁决你，被压制的人只能膜拜。
瞳孔里倒映出霍斯背后神圣的圆环，李斯特眼神里流露出惊恐的深色。
“杀了他们！”李斯特咆哮的时候，从裂开的地面上升起无数的人偶，混乱地扑向霍斯。
他苍白的皮肤上也布满了恐怖的环路，毛孔里沁出血液。他在超越极限地控制这些人偶，为了能够更好的控制歌尔，他控制着歌尔一分为三，用于容纳他的灵。虽然嘴上说着这次仪式不重要，可实际上他对此重视得不得了，所以他冒险将灵转移到别人身上，一般情况下他只会简单地控制那些人偶，只需要一点点灵性，他就能让人偶们听从简单的命令。
但此刻这些数量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霍斯轻描淡写地切碎身前的人偶，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你不能使用慎言？”霍斯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杀死李斯特，对于他而言李斯特身上有更多让他感兴趣的地方。
李斯特咬着牙没有说话，他不敢轻易地跟霍斯硬碰硬，近身搏斗他绝对不占优势。以宴会上人群为根基的仪式魔法被歌尔强行打断了，不然他本可以借助那份力量，试着和霍斯碰撞，但现在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汹涌的波浪从他脚下泛开，巨大的空间仿佛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听到的人无不感到神经传来被刺穿的疼痛。
康坦忽然觉得呼吸艰难起来。
另一股更加平静的波浪却悄然从霍斯脚下泛开，轻柔地抵抗着，那是另一个领域被激发了，它像是女神之手安抚在场的所有人。
“裁决？”霍斯低头审视李斯特脚下的波浪。
“那又怎样？”
霍斯提问的瞬间，李斯特觉得自己抓到唯一的进攻机会。
他极速贴近霍斯，手却一直藏在背后。他把剑藏在腰后，要的就是敌人看不出来他的出手时机，他是个左撇子，所以可以双手出剑。他相信自己的速度，全力出剑时敌人甚至看不到他何时拔剑，头颅就已经掉了。
“你的环路也是拼凑的。”霍斯低声说。
他甚至没有去管冲来的李斯特，而是缓缓地转身了，提剑刺向半空。
这一招对霍斯失效了。霍斯提剑的时候，火焰照亮剑上贯穿的虚影，映出李斯特的轮廓。
李斯特俯冲只是幌子，他的本体早就在释放裁决时悄然地移到霍斯的身后，只要霍斯出手抵挡了他的俯冲，藏在霍斯背后的本体就会用尽全力，鬼魅般的刺进霍斯的脖颈，切断他的神经。
但霍斯完完全全洞察了他的动机。
“拼凑了两个环路，审判官，渡乐人，所以你能使用审判官的裁决，也能使用渡乐人的灵体。”霍斯说，“靠拼凑的环路，你们听不到神的旨意，所以无法使用慎言。”
出乎康坦意外的，已经被霍斯刺穿的李斯特没有挣扎，而是狂笑了起来。
他身体上被刺穿的伤口发出咯嘣的声响，康坦打了一个寒颤，他看见李斯特胸口正在缓慢地愈合，巨大的肌肉力量把剑生硬地挤出体外，那透明的虚影忽然有了实体的质感，从表面开始极其迅速地生长出血肉，像条被剥了皮的蛇，血肉生出后，沿着伤口处猛地膨出一线数人高的血泉，像是在背后开出一大丛血色玫瑰。
“有一个地方你说错了，我其实可以使用慎言。”
他僵硬地站起来。围绕着他巨大的空间的空气仿佛实质化了，所有的骑士呼吸都艰难起来。
霍斯迟疑了几秒钟，忽然停下来不再接近李斯特。
这是连霍斯都不清楚的状况，他看着李斯特吟唱着慎言，血一般的赤红色染透了瞳孔。
霍斯甚至不敢直视那对瞳孔，对视着那对瞳孔就好像在和什么更高位的存在相视，那个存在于他的瞳孔里开了一个窗，偷窥着这座极北城。
连地面上的人偶也重新站立起来，刚开始还是一只，紧接着就已经变成了十只，百只，甚至千只，花园里全是人偶们痛苦的嚎叫，那种介于人类和野兽之间的嚎叫，混合着怨恨和狂暴，成千上万只一起嚎叫时，震耳欲聋。
霍斯眼里闪烁着不理解的光芒，他看不出来这是因何而发生的变化。
他并不是新时代的新人。他应该死在上一个时代，但为了审判局他一直活到了现在。
教会之争后，和他一起的三位骑士长都陷入了沉睡，而他于前段时间独自醒来，醒来时火光在脸上划过，他看着唤醒他的审判长，审判长告诉他老审判长已经死了，按照当初的约定，新的审判长将唤醒一位骑士长重新值守审判局。
“约定吗？”霍斯醒来时，长久地沉默着。他依然魁梧的身体撑起了笔挺的黑色军服，甚至凸显出肌肉的轮廓，可他自己知道他已经老了，甚至不愿回忆尘封的往事。
他沉睡的那么多年，出现了新的主教和圣女，这座极北城发生了太多变化，醒来后他尽职尽责履行着骑士长的义务，却意外地发现了埋藏在极北城中的暗流，他隐约地发现了极北城的异样。
那种异样和他在看见李斯特的瞳孔时的感受一模一样。
就像在被某个存在偷窥。
醒来之后他在秩序之墙前站了很久。默念了一遍审判局的经文，最后不安地看向墙面，那时属于极北城的青铜大钟轰鸣起来，钟声仿佛神的回应。他在心中一一数过十二位神明的尊名，还是没有明白哪里出了错，但钟声让他感到安稳，他坚信那就是秩序之神的回应。
而现在他默默地看着李斯特重获生机和力量，想搞清楚的就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李斯特发出嘶吼，他感觉自己现在比之前强了成千上万倍，那种手握实体的感受，就好像握住了全世界。
他狰狞地盯着霍斯，脑海里是每一个人偶清晰可见的连接，无数的视野传入他的脑海，只要他想，每一个人偶都能精细地执行他任何指令，他控制起这些人偶就像挥舞自己手臂一样简单。
“生命之源与死亡之影，秩序之神与混沌之神，智慧女神与愚昧之灵，和平之神与战争之灵，真理宣者与谎言编织，实体之根与幻象之流。”霍斯面无表情地念出每个神灵的名讳，“你到底信仰了哪位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