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个机会
秩序教会忽然就来了？
他妈的是一群追着他气味闻的猎狗吗？
他到哪就跟到哪？
康坦暗骂了一句，转身跟着人流的方向奔跑。
他进来的地方是君纳河，如果往河里跑没有遮挡太过显眼，很容易就被抓到。
因此人流的方向是朝着东区破旧房屋群的。
那里的房屋杂乱无章，墙紧贴着墙，街道上躺着失去意识的浑人，秩序教会的骑士在那里会寸步难行，他们雄壮的马甚至难以迈开腿。
当然，就往常而言，这样的追逐对于骑士们而言只是例行的工作，他们不是狼追逐羊群，他们只需要驱散这里的人流就好。
教会知道这里的人偷窃，走私，杀人，但一旦纠察起来，就会像拔树一般带起庞大的根系。
没人敢真正动这块区域。
只是每次少不了被抓到数十个人，拖到监狱里行刑。
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好，隔天太阳仍旧照常升起。
康坦跟着人群一起流动。
忽地一声低呼，然后手臂被扯了一把，康坦被拉进小巷子里。
按住康坦的嘴巴，泽克噤声，摇头，在康坦手心上写字：“不能往东区走。那边有秩序教会的人在等着。”
“你怎么知道？”康坦问。
“我刚从冰窟里过来，现在人流的方向已经被堵住了。我们从君纳河走。”
秩序教会打算重创这个市集？
康坦心中浮现这个想法后，又立马否定。
拔掉身上腐烂的脓疮哪有那么容易，即使秩序教会一直秉承着公正的守则，想要消除这块阴暗面也是阻力极大的。
绝对不是今晚一场行动能改变的。
康坦跟着泽克往人流的反方向奔跑。
在他们看到河水的时候，从身后的市集忽然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
紧接着是神父在诵念经文，声音浮在河面上，听到的人无不感到和谐神圣。
“死人了。”泽克低声说，“今晚我们的生意会很不错。”
康坦吃惊地看着这个男孩。
虽然他康坦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从不会因为任何和自己无关的死亡而悲伤，可他没想到泽克才这么小，性格就已经近乎于冷血，令人齿寒。
“怎么走。”
康坦低声问。
他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说明附近还有骑士在巡逻，如果在市集附近被抓住，他们无论如何是逃不过一死的。
“顺着君纳河流下去，我在下游，停了一艘船。”
泽克抓着康坦的手鱼跃进河里，顺着水流往下游飘。
每隔一会，他们就浮出水面大口呼吸，再紧接着缩回去。
最后直到听不见骑士的声音了，康坦才和泽克一起浮出水面，抓住泽克的船边沿坐到船上。
漂浮的时候，不断有浮尸从上游飘下来。
君纳河里水上浮着白色泡沫混合黑色的粘稠浆体，一阵阵恶臭飘出，因为骑士们巡查时都略过了河流，没人想在这肮脏的水里游泳。
直到光和声都渐渐远去，视野里出现停靠在岸边的小船，两人才送了一口气。
泽克摇起船，望着远方目光闪烁了一会，低声说：“今晚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康坦疲惫地坐在船上。
他还没有想回去。
康坦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对秩序教会的认知太少了，而今晚是个很好了解它的机会。
只要胆子够大，他完全可以凭借收尸人的职业属性，在这个时候重新返回现场，仔细调查秩序教会。
“不。”康坦摇摇头，“我们回去。”
泽克愣了一下，他呆呆地看着康坦。
他才明白康坦骨子里也不是温血的生物。
和他一样冷血，甚至更加卑鄙。
像康坦这样的西区人，他几乎没有遇到过。
西区那些高傲的贵族们，捧着诗与教义，吃着血和肉，所谓至高的信仰不过是可以忽略的笑话。
他忽然想起来那天在冰窟和康坦签订契约的时候，自己就是被他身上的气质所打动。
就好像一匹孤行的雪狼。
泽克咬了咬牙，撑动长杆，逆着水流，小船开始滑行。
水声无穷无尽，小船破开君纳河漆黑的水面。
“泽克，你是不是已经查过了那个“假头”的家庭。”康坦知道泽克也是“收尸人”，他能看到“假头”的记忆，那么泽克一定也可以。
泽克一愣，点了点头。
“那一家人是什么情况？”
“我只查到了她家地址。我没有机会和那些人接触。”
“东区的吗？”
“西区的。”
那意思就是那家人不是贫民，是西区的贵族之一。
难怪泽克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他们。
对于西区的人而言，东区这些穷鬼们就像是极北城的老鼠，是应该被消除的东西。
“今天有机会了。”
越来越吵了，康坦已经能看到列队的骑士走在岸边。
更靠近点后，康坦站起来指挥泽克停下船。
路边的骑士冷冷地看着康坦。
“来这里干嘛？”
“收尸的。”康坦笑嘻嘻地对骑士说。
“是神父派来的么？”骑士问，“不是应该还有一队行刑者吗？”
行刑者？
康坦心中记住了这个词，表面上不动声色：“大人，我们只是收尸的，不知道那些的。”
既没有承认和神父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否认。
骑士挥挥手，指着君纳河上游。
“沿着河道再划一会，在那里等着。”
骑士指的地方是一块河边广场，在那里通常会对罪犯们进行火刑，秩序教会的神父则会坐在河边诵经，把染血的锁链放到河里清洗，代表洗去了罪人身上的孽。
锁链是秩序的象征。
船停靠在岸边。
骑士们占领了市集外一百米范围内每一条街道，他们并没有抓住所有人，而是对每一个从市集中走出来的人通过名册进行核对，再搜身。
曾经有过案底的人都被抓到广场上跪下。
哀嚎声在建筑中彼此起伏。
火光把广场照的通明。
看了一会，康坦才明白秩序教会似乎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应该就在市集中。
难道是在圣女死去后，他们发现圣女家的那本手记失窃了？
不对，他们不应该知道圣女拥有那本手记。
康坦压住狂跳的心脏。
他有预感这件事似乎和他有关，他现在就是重返犯罪现场的杀人犯，静静看着和自己有关的罪恶正在悄然发生。
还真是道德低下啊……康坦。
可有些时候却那么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