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几百层博弈
又过了一个小时，莉希亚在带领下来到雷光城外山林间。
他们在一片树林空地里停下，从肉眼看，一大块空地非常正常，没什么异样。
突然，一个银白色生物从阴影间出来，银白色生物瞬间变大，看着靠近的三人：“回来了，这位就是丽雅你的那位亲戚？”
莉希亚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银龙，瞪圆了眼睛：“难怪我接手查看那瓶血时还带着余温，原来是新鲜现取的。”
她单手略搂起半边裙子，微俯身行礼：“我就是此次代为行商的商人莉希亚，也是丽雅的八大姑，很高兴能与尊贵的真龙阁下进行贸易，敢问您叫？”
银龙直口回答：“弧光，时间紧迫我就直说，你想以怎样的价格收购？”
“一瓶血800金币，鳞片按大小来分，大片的肯定贵些，小的便宜些，按刚刚我看到部分样品，平均差不多一片55金币。”
莉希亚报价后，银龙没开口，铂金色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弧光沉默了一会后，转头看向丽雅：“你觉得呢？”
“我？这价钱差不多，他是我八大姑，我又不太好向她抬价。”
银龙微微抬起嘴角：“好，那交易取消，我再找人选。”
丽雅与莉希亚：“......”
“我没经商，不知道这些东西现在的市场价，但直觉告诉我这些东西绝不会只值这个价格，”银龙说着，趴下身来，“你可以回去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亲自到城外来，还请回城时小心，并且不要把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
莉希亚听完后重重摇头，笑起来，她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什么时候暴露的？我跟我外侄女今天是长时间没见的第一次碰面，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交流，布鲁斯与我交谈时也没察觉异样，当时你不在现场，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跟她串通好了？”
“直觉一开始就告诉我了。”
银龙双眼凝视面前的老牌资本家：“精灵都是极致的商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丽雅亲口加亲身传教让我深刻体会到这一点，你想想，碰见两个完全不懂行情的人拿着珍贵东西想转手卖出去，作为商人的你知道他们对这些物品的真实价值一无所知，还跟他们很熟，难道不会想着坑一大笔吗？杀熟太容易了，我刚询问丽雅，从她口中得到非常正常的答案，但这恰好说明了这笔交易不正常。”
莉希亚略微睁大眼，重新审视起面前的银龙：“如果只有这点猜测，应该不足以使你取消这笔交易，我猜还有其他原因？”
银龙点头：“我们从益灵来的一行中还有另一个人，他也拿着素材，与森雷格不同，只有他听出了我话里有话，我先问一句，这里支持赊账交易吗？”
莉希亚摇着头：“不支持，除非是很熟的人。”
“跟斯鲁布来这里的路上告诉我的一样，我让他去赊账，就是在暗地里提醒他小心熟人，看时间，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银龙说着，远方渐渐走近一个人影，是斯鲁布提着一个袋子回来了。
斯鲁布回来后到银龙领主面前跪下：“领主大人，我问了多家商贩，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一瓶血液他们都抢着要，开到了1500金币，而鳞片至少是100金币，平均出价110金币左右，这些是从他们那里换到的钱，按您的吩咐，我还在城里绕了非常远的路，确保回来时没人跟踪。”
斯鲁布将这袋金币打开放到银龙面前，露出其中金灿灿的金币。
弧光只看了一眼，瞬间数出了数量：“1610，与你带出去的量等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些价钱比面前的熟人多了足足一倍。
精灵不愧是一群奸商，生人宰一半，熟人大满贯。
莉希亚发出爽朗笑声，眉毛舒展开来，虽然这笔被银龙拒绝了，自己没能从中收获巨大利益，但她看起来却非常开心：“真的与传闻中的一模一样，真龙相比于其他种族有天生令人嫉妒的力量与睿智，你们是天生的领导与征服者，我相信在您的领导下，益灵国会少走很多弯路。请原谅我的杀熟报价，毕竟碰到这样一笔大交易，对方又不懂行，难免想耍一些花招，所以我准备了第二手。”
说着，她从一旁储物空间里取出大量金币倒在地上，并在手中拿着一份契约：“但这个绝好商机我不打算放过，为了表示歉意，这些是我提前准备好的金币，按比刚刚市场价血瓶每瓶多100，鳞片每片多10金币的价格准备，想收购您手上所有的素材，看在我外侄女的份上，请您务必和我交易。”
弧光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金币，直了眼。
莉希亚真不愧是老牌奸商，手段狠毒，一把抓住真龙的弱点。
“当然，不知道您的素材有多少，我随身带不了太多钱财，这些钱可能不够，所以我准备了一份契约，不够的部分根据契约去我的金库取，如果您找别人，他们开不了这么高的价格，也可能无法像我这样用现金现场结算。”
银龙艰难地从金币堆里移开视线，看向莉希亚：“你们精灵会做亏本买卖？多卖给我百分之十，对于你来说就是亏了百分之十。”
“这批商品比您想象的更有价值，这样高品质的素材在初期能卖出大价钱，虽然我可能会亏，但这也是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与诚意，契约里我还要额外加上一条，请您过目。”
莉希亚将手中的契约纸拿回来，在上面补上了一段话，再次展示给银龙。
弧光一眼扫过契约纸，没发现隐藏的坑，吩咐两位镇长在上面用血按上押，随后移开翅膀，露出下面藏着的大量素材给莉希亚清点。
将近两个小时后，莉希亚才清点完毕：“一共十九万多金币，这里我只准备了十万，不够的部分我现在给您去取。”
她准备收好所有素材，将它们全放入储物空间之前，被银龙叫住：“等下。”
莉希亚回过头来，笑脸相迎：“您还有问题？还是有其他想出售的？”
“还有一件事，我这次来除了来变卖这些素材外，还想把益灵国的旅游特色宣传出去，国内有大量富含龙血的魔兽栖息，应该能吸引到大量冒险者前来。”
老牌商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虽然这不是我的经商范围，不过我可以帮您宣传，只不过益灵国内文化和环境能不能吸引到他们，这就......”
“不需要担心，他们用这笔钱会做好一个初步旅游城市模板，”弧光打断道，“这笔钱现在不够改造整个国家的面貌，应该说钱还差远远的一大截，等到旅游业发展壮大续起基金池后，还需要持续投入金币改造，所以我想知道这部分推广费应该怎么算？”
弧光说着，两句钱不够语气格外加重强调。
“这部分我想想怎么定价，”莉希亚没有立刻回话，她思考了一阵，然后开口说出两个字，“免费。”
“免费？”
“作为交易的一部分，这部分可以免费赠送给您。”
弧光看着精灵，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撒谎迹象：“这看起来又像是一笔亏本买卖。”
莉希亚回给银龙一个商业笑容：“放心，我在雷光城内小有名气，帮这点忙不算什么，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在银龙的目送下，莉希亚用储物空间装着大量素材离开，留下丽雅与两位镇长。
等莉希亚走远后，弧光对两位镇长吩咐道：“你们用这笔钱现在去订一大批石头和木材，让他们赶紧出发运往益灵国，森雷格跟着带路指挥，斯鲁布跟我们立刻回去安排人手接收，接下来几年里你们会相当忙。”
银龙说着，取出一堆金币给斯鲁布，又抬爪收回来，又递过去，再抬爪收回来。
自己现在一贫如洗，面前则是一小堆金币，要把这堆金币送出去给他们花光，但这是金币啊！
如此往复十几次之后，只听见他嘴里小声呢喃着：“这是投资，这是投资，将来会赚得更多，这真的是投资，不是打水漂......”
经过十几分钟复杂心理争斗后，弧光才终于下定决心把这堆钱给出去。
打造旅游国的计划铺垫下去了，该安排的也都安排了，剩下的看他们自己怎么发挥。
丽雅手里拿着撬碎鳞的锥子靠近过来：“诶我说，你能不能大发慈悲让我也取一点？好歹我是一路带过来作为中间关系人，就不能让我收点好处费？”
弧光瞪了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刚刚你一副想坑熟人的嘴脸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爬上我的背，我怕你老想着偷我鳞片抽我血。”
...
第二天，消息在雷光城内呈爆发式传开，大批量客人聚集到一家店铺前围观，把附近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莉希亚所在的店铺里多了一个展柜，里面放着摆放着龙血和龙鳞，而且是纯度很高的真家伙。
展柜包围圈内，店员正大声介绍着：“快来看快来买！我们与益灵国签署了独家协议，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送来纯正高浓度龙血，龙血可是稀有珍贵材料，是某些高阶魔法的关键素材，现在一瓶，只有一瓶在这里，起拍价两百金币！再说一遍，两百金币！”
台下店铺早已人群簇拥，络绎不绝的人包围着前来竞价。
丽雅与莉希亚在二楼听着楼下的动静，静静品着茶。
丽雅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愧是姑姑，神机妙算，昨天跟银龙提出收购价时，我以为你会亏本，想着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开玩笑，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这是他们不懂行情，没预想到在这贸易都市，所有经商的商人都会预先定一个赚钱最低心理价位区间，出价收购都不会高于这个最低价，所以我们这些商贩联合起来才有得赚。”
莉希亚说着，又抿了一口杯中的茶：“他们哪会知道这一行有这么深的水，不过就他们初次表现来说已经算非常好的了，不是被坑到最惨的那一批，我记得十几年前有被坑到最惨的人，拿着一大堆珍贵宝石来出手，结果只得到市场价百分之一的金币。”
莉希亚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扔给丽雅，里面是一千五百金币：“他们昨天就出发了，你却没跟他们一起走，专门来到我这喝茶，你心里的那点小动作以为我不知道？”
丽雅收起钱袋露出笑容：“还是姑姑懂行，中介费我就笑纳了。”
“这笔交易怎么说都是稳赚不亏的，昨天跟那条龙签的契约里，我额外加了一条，让他们与我们独家合作，我好垄断货源，要是他们有其他几家合作商，这些素材根本卖不出这么高的价格。”
莉希亚谈话间，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打断，只听见店员这样喊道：“恭喜这位先生，以460金币价格拍得一枚精品龙鳞。”
莉希亚听完后露出笑容，160金币买入，460金币卖出，利润将近两倍。
丽雅听到成交价傻了眼：“这东西怎么能卖出这么贵价钱？是哪个冤大头买的？”
“冤大头？你不要瞎说，你要知道这样品质的东西在雷光城是抢手货，应当卖出高价。”
莉希亚说着，从自己储物空间中取出一瓶龙血观察起来：“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能卖这么贵，我只是提前在下面那群起哄的人中安排了几个抬价的托，没想到他们这么敬业，抬价能抬这么高。
“这也是我想搞垄断的理由，能绕过商品明码标价的环节，通过拍卖无限赚取利润，反正我一个人说了算，价格是高是低他们都得忍着，在拍卖前编造些故事，说这东西怎么怎么难得到，为了得到这些素材去益灵国花费了怎样的心力，然后在那群托的烘托下，不少人就会脑子一热掏钱买买买，做生意经商赚钱不就是这样？”
她将龙血收回储物空间内，一般贵重商品都被放在专门的保险库中，再交一笔保费代为看管，保费通常为物品价值的百分之几，但这次的贵重物品她放在触手能及的地方亲自保管。
莉希亚起身将身后房门和窗户都合上，坐到丽雅身旁，握住她的手小声说道：“我刚刚说‘他们不懂行’的他们指的是那两个人，不包括那条银龙，别人看昨天那笔交易都会觉得那条龙亏了，但这是那条龙故意的，你也没看出来。
“我给你提个醒，那条银龙不太好对付，他比我久远之前见过的那些年长龙心眼都要多，也比我见过多年经商打交道的大客户心眼还要多，恐怕那条龙早就猜到这些东西能卖出的价钱远不止这一点。”
丽雅睁大眼睛，手中的钱袋差点没拿稳：“不会吧？那为什么他还心甘情愿的被坑？”
“因为他现在急需现金，也急需宣传渠道，而不是这些素材，别忘了，昨天我准备收拾这些素材前，那条龙叫住我后说的话，如果我没有答应他接下来的请求，他可以直接取消交易，素材在他手上，所以他没有亲自去签那份契约，而是让那两个人代签。”
莉希亚拿出那份契约展现给丽雅看，契约上写着两种商品的收购价格，以及附加的独家授权条件。
“通常商业场合来讲，这样的大宗交易双方亲自见面谈非常正常，为了展现礼仪他也会亲自签，不然把我叫来然后自己在一旁旁观？你有没想过，他这样做是为了可以反悔，直接收走剩余所有材料转头就走，合约上只记录了价格，没记录数量，他最多只亏几瓶的价格，是他那两名手下用契约与我交易，那两名手下筹集不到素材，契约交易自然结束了，这份合约对那条龙没有任何约束。”
在丽雅震惊的眼神中，莉希亚接着说道：“我预想到他会提出额外条件，我也必须免费接下这些条件，不然他不会同意交易，他向我介绍益灵国的未来发展里提到了钱不够，还多次提到了亏本买卖几个字，这不是他的戏语，是对我的提醒，这笔交易钱不够，他亏了。
“我本来不想接下额外条件，但被他打断，言下之意告诉我这没得谈，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些额外条件从双方根本利益上来看，我是无法拒绝的。他说让我宣传益灵国旅游的第一层意思很浅显，发展旅游业吸引游客，但还有第二层意思。
“让我这个不是经营旅游方向的商人来经营宣传，他知道我这样宣传就是在搞垄断，搞垄断会提高价格，也间接说明了这些东西价格远不止如此，所以为了补偿，他让我搞垄断的同时也把益灵国的名声宣传出去，吸引冒险者。
“这些他都藏在话里，没有明说，最终同意交易，回答了三个字。”
丽雅听完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手中的钱袋差点掉落，明白昨天双方交谈间的几百层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