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个世界
“……你慢点吃，我又不会跟你抢。”
李成林看着眼前小口小口快速吃着榴莲的裴珠泫，伸手把水递给她。
“唔……好久没吃了呢。”
结束战斗，击毙敌榴莲一个。
裴珠泫一手接过水杯，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感觉中午可以不用吃饭了。”
“你吃饱了我还没吃呢！”
翻了个白眼，李成林从沙发站起身：“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带你完整参观一下这里……顺便给你消消食。”
领着裴珠泫在屋子里从头到尾转了一圈后，裴珠泫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是啊。”
李成林看着四周说到：“虽然空间都被利用的很好，不觉得空旷，但是一个人住还是难免觉得有些太大了。”
裴珠泫小脑瓜一转：“唔……大概是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李成林疑惑道：“有缺什么吗？除了三楼的制作间，别的东西都是全的吧？”
裴珠泫偷偷一笑，装模作样的昂起头：“缺个女主人！”
“……别说那种奇怪的话。”
“明明就是嘛！”裴珠泫说道：“虽然物质上什么也不缺，心理上总会觉得空旷吧？如果有人一起生活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李成林否认道：“心理上也不空旷，我有的是事情要做。”
“你这家伙真是……哎西……”裴珠泫在心里对油盐不进的李成林无能狂怒。
回到沙发，她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随口问道：“所以你不会是因为没人要你才说这样的话吧？”
李成林一乐，指着自己说到：“我？没人要？”他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身体靠在沙发后背颇有些自得：“我要是想，这座别墅每天晚上都能有新客人，只是我不喜欢所以没有罢了。”
心中暗喜，裴珠泫面上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你不主动总会有人主动的吧？我可还没有同意哦！”
李成林歪了歪头：“同意什么？”
裴珠泫狠狠瞪了他一眼，抱起了双手：“我们可是有协议的！”
“哈~”李成林失笑，故意逗她：“什么协议？我怎么不记得？”
“呀！”
裴珠泫有些当真，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用封膜包装的那张协议书：“白纸黑字的写着呢！你这家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成林看着她急呼呼凶巴巴的小脸，皱起的鼻子还在因急促的呼吸不停扇动鼻翼。
“我逗你玩的，我保证，坚决执行协议书，誓死维护小白菜的权力！”
李成林一本正经的举起四根手指，对着裴珠泫说到。
裴珠泫看着他假正经的样子，心里又默默叹了一口气。
虽然爸爸早就对她说过，李成林会站的越来越高，走的越来越远。年少时彼此的相契不会体现出来什么，总有一天两人会因为各自的生活相距越来越远，最终走向两个世界。
她已经有那样的感觉了。
小时候看着李成林练习乐器也好创作也好，裴珠泫只觉得李成林又帅又厉害；现在看着李成林，她只觉得心慌。她不知道该怎么像以前一样靠近他，就像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正大光明的一直住在他的家。
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惹到她，看着裴珠泫突然低着头沉默下来，李成林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说错话了吗？怎么突然不高兴？”
裴珠泫抬起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微笑着轻声说：“没什么，坐车这么久有些累了。”
李成林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先好好休息吧，晚上我带你去买衣服，我看你也没带什么东西的样子。”
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裴珠泫又拿起了桌上的榴莲。
“呀！少吃一点啦！”
“你管我！就要吃！”
……
华灯初上，两人在家里简单吃了一点晚饭。
裴珠泫吃了太多东西，晚饭吃不下什么，李成林只好把牛肉之类收起来，简单下了点面条。
吃完饭，李成林吐槽着吃太多零食不好好吃饭的裴珠泫，起身准备收拾桌子。
“我来吧！”
裴珠泫主动接过清理工作，没让李成林动手。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李成林也没再阻止，只是提醒她有洗碗机就出了餐厅。
“我打电话叫司机过来开车，我带你出去逛逛，顺便给你买些衣服。”
李成林边翻找通讯录边说到：“你也真是心大，怎么什么不带啊？睡衣这里倒是有，换洗的衣服也不带吗？还有，这个包包是你十岁生日那年我送你的吧？都有些旧了。”
裴珠泫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清理好桌子和垃圾，无所谓道：“因为还能用啊，为什么要换。本来是想带衣服的，叔叔说到这边以后让你准备就好，没让我带。”
李成林：“哦，那就去商场看看，你想买什么就买好了。”
裴珠泫坐到李成林身边，按住他要拨电话的手：“这么晚了不要麻烦别人过来了吧，我们坐地铁或者坐公交吧！”
李成林：“没关系啊，司机是轮班的，而且就在附近。”
可裴珠泫还是没有松开手，认真的看着他说：“可是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做过地铁，一起搭公交车过呢。”
顿了顿，她又一字一句的说：“而且，你不想只有我们俩一起吗？”
闻言，李成林也说不出拒绝：“那就准备出发吧，附近就有地铁站，我看一下怎么走。”
“嗯嗯！”裴珠泫脸上露出笑容，可爱的用力点了点头。
……
八点多的江南刚刚开始属于夜生活的繁华，李成林和裴珠泫两人并肩走在人流中，边逛边看着。
“没想到晚上人这么多啊……”
不太习惯这种喧闹，两人在茫茫多的店铺和人影中都有些不自在。
“先去买衣服吧，我记得地图上这边好像有女装店的。”李成林回忆着出门前在地图上看到的信息，指着一个方向说到。
裴珠泫自然没什么意见，哪怕什么也不买，两个人能这样一起逛街她就很开心了。
试衣服，换衣服，试衣服，几家店走了个遍，裴珠泫一件衣服也没买。
李成林颇感头疼，在美国他陪朴美慧逛街，从来都是没什么犹豫的买买买，头一次经历这样换来换去的情况，他有些心累。
又是两手空空地走出一家店，李成林忍不住问道：“刚才那几件衣服不是很好看吗？怎么一件也没看上？”
裴珠泫有些尴尬的捋了捋头发：“也没有那么好看啦，而且也太贵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李成林不顾裴珠泫的挣扎拉着她重新走进店铺。
“刚才试的那几件衣服都装起来。”李成林从兜里取出银行卡递给店员，又在前台的本子上写下地址：“麻烦送到这个地址，放在门口就好了，配送的费用一起扣。”
刷完卡，在店员的鞠躬中又拉着裴珠泫离开，两人朝着人少的方向走去。
身边的人流逐渐变少，店铺也逐渐变得稀疏，两人没再走进哪家店，就这么你不言我不语的走在街上。
不知走了多久，李成林在路灯下停下脚步，看着一路上低着头不说话的裴珠泫。
“怎么不说话？”
裴珠泫放开李成林的手，还是低着头沉默。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李成林轻轻捧起裴珠泫的脸认真说到：“珠泫呐，你知道我们不是外人吧？我们之间不用客气的。”
感受着两侧脸颊传来的温暖，看着李成林认真的眼神，裴珠泫的眼睛突然模糊了。
“我害怕……”
湿润的气息扩散，她娇小的身子在抽泣下微微发抖：“我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李成林更不明白了。
“我怕你扔下我！怕我再也追不上你！怕你对我好只是假象！”
几年来埋藏内心的情绪突然一下子随着眼泪涌了出来，裴珠泫控制不住的大声说着。哭咽着吸了一口气，她最后喊出一句话就挣脱李成林僵硬住的手，埋头蹲下了身子呜呜的哭着：
“我喜欢你啊！李成林！你这个笨蛋！”
李成林脸色僵硬，心头一团乱麻。两世为人他从来没有过对感情的经历，前世他说不了话，最后几年更是病的门都出不了；今世他一心扑在热爱上很少关注家人外的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裴珠泫只是把他当成玩的好的哥哥，没有经历过正常友谊和正常感情，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
他原本只是把她当妹妹一样哄着……
初夏夜空明亮的月光穿过树梢，在街道投下或深或浅的影子。路灯下的二人一蹲一站，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黑影仿佛把二人分隔在两个世界。
……
首尔安静的街道上，刚刚从检察厅离开的李政赫疲惫的靠在后座。
他伸手揉了揉眼角，在脑海里整理今天的初步接触，只觉深重的压力箍住胸口，难以呼吸。
几十年来，他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力。
轿车在小区楼下停稳，李政赫低声对朴正南说：“明天不用来接我，车你开走就好。”
“内，次长。”
看着汽车的尾灯消失在夜幕，李政赫没有回家，而是转头从小区后门离开。
打了一辆出租车，李政赫坐在后排，在手机上熟练的拨出号码。三声响铃后，他退出通话，关机拔出了电池。
出租车驶到目的地，李政赫付钱下车，等车消失在街道拐角才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两个路口后，李政赫拐进一栋大楼的后院。两个身材魁梧的西装男人站在门口，对他的进入视若无睹，待他进入院内，左右观察后关上了后门。
顶楼的宽广空间因缺少灯光变得漆黑，白天人来人往的办公区已经进入休眠。朴振雄挺拔的身影像沉默的青松，站在露天的平台上，抬头看着夜空，像是在赏月。
听见背后逐渐靠近的脚步，朴振雄没有回头，缓缓开口：“首尔的欢迎仪式没有让你失望吧？”
并肩站到朴振雄右侧，李政赫也抬头看向夜空：“首尔的夜空还是像以前一样黑漆漆一片啊。”
“哼。”朴振雄嘲讽般的冷哼一声：“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今晚的月亮很耀眼呢。”
“不过可惜，”朴振雄闭上了双眼：“这样的月亮不久就会落下了。”
李政赫的双拳猛的紧了起来又缓缓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语气中只剩下深深地疲惫：
“我回来的太晚了。该准备的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文……”
“……师兄已经尽力在劝，但是他态度很坚决。本想让我回来从检察厅内部寻找破绽，可惜……真的太晚了……”
朴振雄缓缓睁眼，抬眸看着已经接近圆满的明月。
“有些花注定不该开在这片土地上，不合时宜的尝试注定会取得恶果。”
余光瞥过李政赫冷漠的脸庞，朴振雄继续说到：“你比你父亲聪明，政赫。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你。”
“美慧刚出生，她妈妈就走了，那些年她被我保护的太好，也太天真，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偷偷跟你结了婚。不过你也算有自知之明，肯让美慧去找真正的幸福。”
李政赫思绪流转，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他本以为自己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多年的生活，仇恨的种子一直逼迫他保持冷静理智的状态，从未改变——直到遇到朴美慧。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是会热的。
可惜，他给不了朴美慧真正想要的，热烈，无所顾忌，自由的爱。他的执念太重，重到没法在心里装下那么多的爱。
转过神来，李政赫低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他们。”
朴振雄侧过身面对着他：“现在美慧过得很幸福，她活在她一直想要的世界。成林的天才也在兑现，很快就会越走越高。”
“所以，既然选择自己面对这个世界，就别把别人再扯进来，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会保护好他们，朴家虽然大不过青瓦台，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的。”
沉默片刻，李政赫没有说话，转身准备离开。
仍面对着李政赫原来的位置，朴振雄中气十足的用中文念诵了一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转过头，看向脚步顿住的李政赫的背影：“朴家不会帮任何一边。门口的东西是你自己查到的。明白吗？”
沉默着大步走到楼梯间的门口，提起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公文箱，李政赫的背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影子中。
空旷的楼层复归安静，只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