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雪中
李成林再次见到勃朗宁和朴美慧时已经是平安夜了。
李成林刚回纽约时，这对夫妻正忙着在阿尔卑斯山赏雪，只有泰德和露易丝在家里。
多日不见，朴美慧的气色仍然很好，不见老态。
把一路旅行买的各种纪念品都扔在了一边，朴美慧看着明显变瘦了的儿子很是心疼，上前仔细打量着。
眼中带着深深的关切，朴美慧上下扫视着李成林：“怎么瘦了这么多？”
“最近比较忙嘛。”李成林笑着，展示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其实身体挺健康的，就是减了减肥罢了。”
一旁的勃朗宁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包裹，闻声看向了李成林：“今年的体检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一切正常。”李成林点头道。
“那就没问题嘛。”
站起身来，勃朗宁从背后揽住朴美慧的肩膀：“成林是大孩子了，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就别太操心了。”
“明年开始就不会这么忙了。”李成林也连忙开口安慰道：“我也觉得飞来飞去的太累了，明年起没事不会到处跑了。”
“好吧好吧。”朴美慧无奈的点了点头。
李成林和家人其乐融融的享受团聚的时候，远在大邱家中的裴珠泫也收到了李成林寄去的礼物。
裴爸裴妈忙着给刚刚玩雪回来的妹妹清理身上的雪迹，妹妹在父母的数落中嘿嘿笑着，老老实实的张着手臂，任由两人不住的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客厅里，电视机无人观看，自顾自的播放着天气信息，给和谐的家庭氛围增添了一丝热闹的气息。
裴珠泫没有理会家里的各种声音，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包装精致的礼盒。
外形朴素的木盒被打开，露出了其中的雪景球。
有些好奇的把雪景球拿在手里，裴珠泫打量了一番。
玻璃球中，一对男女站在雪地中，动作定格在舞蹈起手式的一瞬间。
轻轻晃了晃，见球中的场景没有变化，裴珠泫暂时把它放在了一边。
从两个小人的装束上，她辨认出这正是年初时两人在雪地跳舞时的装扮。
木盒底部，一张照片安静的躺着。
照片上的李成林身上还穿着演出服，背景是一片茫茫的雪景。虽然鼻尖被冻的有些通红，他的脸上仍然挂着大大的笑容，右手有些傻气的比了个耶。
满脸笑意的裴珠泫欣赏了一会儿自家男亲傻气下也难以掩盖的英俊，有些迫不及待的把照片翻到了背面。
这些年他们跨洋通信时的每张照片都会在背面写些什么，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结束演出后听说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拜托工作人员拍摄了这张照片。”
“在忙碌中意外与初雪相遇是难得的幸运体验，可惜这样的美景没有你在身旁。”
“每一场初雪都是对旧日痕迹的掩埋，却留下了新的故事。”
“希望接下来的每次初雪时我们都在彼此的身边。”
“2008年10月22日，李成林摄于蒙特利尔。”
“PS：雪景球里的两个人白菜有没有一眼就认出来呢？我在音盒里装好了送给你的歌曲，拧一拧发条就能听到哦~”
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裴珠泫仔细把照片收进相册，重新拿起了雪景球。
在底座背面找到了发条，她轻轻转了转把手。
钢琴与小提琴的悠扬合奏中，玻璃球中扑簌簌的落起了雪花。
雪地上的两个小人随着音乐声开始共舞，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不是机械制造的人偶，而是真正的裴珠泫和李成林正正身处其中。
捧着有些沉重的雪景球，裴珠泫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人偶在纷落的雪花中翩翩起舞，完全沉浸在了音乐中。
发条转动结束，美妙的音乐声也刚好告终。
对这个礼物无比满意，裴珠泫傻兮兮的笑着，脑海里已经在畅想和李成林雪地共舞时的画面。
肩膀突然被谁重重的拍了一下，裴珠泫受到惊吓，猛的打了个哆嗦，却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雪景球。
“这是姐夫送的吗！”裴家人不知何时溜到了裴珠泫身后，妹妹猛的扑在了裴珠泫背上，激动的看着她手里的雪景球。
“好漂亮啊！”
羡慕的看着球中的场景，妹妹抱着裴珠泫的胳膊更加用力：“曲也好好听，是没听过的作品呢。也是姐夫写的吗？”
“这小子……”
裴爸看着因为害羞脸颊红透了的大女儿，心中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嫉妒：“就知道弄些花里胡哨的。”
“人家成林才不到二十岁就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了。”裴妈转头看向自家老公，眼神中带着隐含的危险：“怎么你就不懂呢？”
“那个……成林的歌真好听啊，是吧闺女？”
见裴爸吭哧吭哧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裴妈更加生气，扭着他就离开了裴珠泫的房间，独留下姐妹两个自己在屋里说悄悄话。
“姐夫挺用心的嘛。”
妹妹松开了裴珠泫，挪动到了姐姐对面，和她一起盯着那个雪景球：“这里面的是你们两个吧？衣服有点眼熟啊。”
心中的羞意随着父母离开有所消退，裴珠泫扒拉开妹妹想要把玩雪景球的手，不顾她的哀求重新把它装回了盒子里。
撒娇未果，妹妹有些不高兴的撅了噘嘴，又很快恢复了活泼：
“这首曲子叫什么？”
“初雪。”
裴珠泫抚摸着木盒盖子上刻在正中的文字，目光中满是温柔。
“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个的初雪。”
……
与热闹的圣诞节日氛围不同，李政赫的家中仍然是一片安静。
偌大的空间里，除了书房外都沉浸在黑暗中。
电器工作的嗡嗡响声没能打破这种清寂，也没能打断李政赫的思绪。
书桌上，包装盒被随意搁在一旁，李成林送给父亲的几件物品整齐的摆在了李政赫面前。
唱片，照片，一条黑色的精致领带，还有一身定做的手工西装已经被李政赫穿在了身上，非常合身熨帖。
手里拿着李成林的手写信，李政赫冷硬的面孔不知何时变得柔和。
“……上次见面时您消瘦了许多，身上的西服也有些破旧了，所以瞒着您从正南哥那里要到了一份您的身材数据，想要给您一个惊喜，希望您不要因此责备他。”
“……我知道您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独自面对许多事情，但请您相信，您的世界并不孤独……”
“希望这套西服您能喜欢，希望它能替我给您一个温暖的拥抱。”
“——永远爱您的儿子。”
缓缓将信纸按着原来的痕迹折叠好，收回到信封中。
薄薄的阻隔消失，电脑屏幕上的冰冷文字重新映入李政赫的眼帘。
平静的把信放到了抽屉深处，从中取出了关机多日的手机。
重新开机后，电量已经不多。
李政赫把手机充上电，给李成林发去了一条短信。没有等待回复，把手机放在了一旁。
屏幕上的文档被关闭，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只隐约能分辨出中央地检几个字。
把电脑关机，李政赫从书桌前起身，顺手拿起了领带往屋外走去。
推开房门，闯入视野的黑暗让他下意识愣了愣。沉默片刻后，他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光，循着记忆走到了洗手间才按开开关，在灯光下对着镜子系好了领带。
随手关上灯，重新回到书房中关上了房门，李政赫拆开黑胶唱片，搁到了唱片机上，熟练的把唱针放了上去。
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李政赫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安然的闭目养神。
他其实不喜欢太闹腾的音乐，但愿意多听听李成林的歌声。
《Shots》的音乐声回荡在书房，屋外不知几时起纷纷扬扬的飘落着雪花。
多日积攒下来的疲惫让李政赫在有些吵闹的音乐声中也很快睡着。
唱片还在旋转，李成林的歌声没有停歇。
李政赫的呼吸逐渐平稳，暂时逃离了现实世界沉重的压力。
雪愈发下得大了，熟睡的李政赫毫无所觉。
在这座繁华城市的心脏地带，在他人欢度节日的夜晚，只有一座唱片机和他共享着静谧与孤独。
“……Oh I shot shot shot a hole through every single thing that I loved（一枪一枪让我生活中所有美好的细节留下千疮百孔的残缺）”
最后一首歌结束，咔哒一声，唱片机自动停止工作，屋内彻底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