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既明脸色很差。
难不成那个老乞丐是城里某个绝对不能惹的角色?戚知意暗想。
这回他可算猜错了。
那老乞丐倒也确实是个名人,但是疯癫出的名。
据江既明的解释,他是四年前到的云州,是跟着从比江陵更南的崖州那逃荒的人来的,到云州已经是最后第二批了,还有一批要去更加北边的燕州,几乎是流放了。
那批里还真有个流放来的,那才是出名的家伙,是先太子少傅楚殷,当初来这就不大好了,传言说不到燕州就埋了。
这个老乞丐是和楚殷最聊的来的,当初楚殷没了的传言一进城,他就消失了,一个月后回来,就成了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但归根结底,没人对上那老乞丐的原因也就还是那一个,这老乞丐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还是几条命才试出来的。
那几条命不值钱,一家兄弟三个光棍,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也是虽说家道中落,去世的两老到底留下了一笔不少的钱财。哥几个在客栈,说书先生那头才讲起来,这头就在编排上了,还编排的就是那楚殷。老乞丐一步踏进喧闹的客栈的时候,尚且没人发现,直到一声砰的巨响和那三兄弟里的大哥被抡到地板上,“咔擦”地板裂开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客栈炸响,众人转目去看,才目睹了现场,又是两声之后,那三兄弟也就全没了动静。
没人报官,说书先生也照旧讲他的书,这就是这武侠风气最浓的城的处事手段。
戚知意没想到发展是这样的,可他没有打断江既明。
那三兄弟是这样死的,他们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几乎成了粉末的样子。乞丐却了了一桩事,又走回他那个城郊的破庙去。
于是有眼力好的就认出来了,那是震山掌裘奇,裘奇那可是和许澄心一样声名在外的高手,如今却成了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哪怕人尽皆知这疯癫是有意传出来的,也没人敢说破,毕竟裘奇本就没有善人的名头,一直以亦正亦邪闻名,要一个人的命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
戚知意眸光微闪,那个人就是他要找的其中之一。
江既明还在接着说,滔滔不绝,但是戚知意已经没有心思在接着听下去了。
到今天他也忘不了那被称为裘兄的家伙,是怎么用自己的性命栓住了许澄心迈开的腿的。
但他可能还得叫这人一句恩公,就和江既明叫自己一样。毕竟要不是裘奇看出自己还在苟延残喘,许澄心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是想不到还有一个活口的。
戚知意并不是记恨裘奇。
他只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裘奇还知道些什么许澄心没有告诉他的事情。
这件事挂在他的心里,不时就要蹦出来。
江既明话已经说完了,戚知意还在出神。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江既明仔细观察了戚知意的眼神,终于确定他就是在神游。
江既明展开手掌在戚知意面前挥了挥,还没说什么反倒被戚知意的反应吓了一跳。
只见那戚知意立马就回了神,眼神带着杀气盯着江既明的手掌,手已经握上了剑柄蓄势待发,一只脚微往后抬,摆出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
“戚兄反应怎么这么大!”
江既明连连后退几步。
戚知意也意识到江既明的目的,为自己的分心心虚了一阵,但没半分显露,不动声色地就转移话题。
江既明也没多想,接着说:“戚兄,这事我想参与参与。”
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江既明显然是不想再听江鹤轩的安排呆在家中了。
戚知意默默瞅了他一眼,江既明这家伙,总是要在风平浪静里掀起点波澜来。
但是这回戚知意要推一把,不过他不用多指手画脚什么,他站在这儿,就是江既明规划的一环。
江既明问:“戚兄好不好奇我要怎么参与进去?”笑眯眯的,一看就不简单。
“我该好奇吗?”戚知意反问。
江既明故作无辜,顺着自己的心意回答下去:“这城里下九流的人物都集中在西南城角那块地,那儿有个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倚红楼。花楼的妈妈红娘和我有过来往,可以直接从她那儿打听打听。”
戚知意重点却没放在那红娘身上,江湖里总是有许多人和许多的故事,这不足为奇,但江既明和红娘的所谓来往,让他在意的很。
不过这可不是说戚知意想歪了,他只是在意还有什么事能叫江既明和红娘来往。想必是江湖上的事,可惜戚知意踏入江湖也不过才一个多月,对于江湖大事纪还需好好补补课。
但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
第二天一早,戚知意按着他的习惯早早地练完了一套,不过才收功,院门子被拍得砰砰作响,打破了一个院子沉淀了一晚上的寂静。
是江既明在叫门。
“戚兄,快些起来了!”
声音传得来往的人都瞧他一眼,没人应声。
“你找我?”江既明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打个寒颤,回头不是戚知意是谁。
“戚兄太吓人了。”无奈,江既明摊手一笑,丝毫没放心上。“戚兄是走了一趟回来了?不至于吧。”
“练剑。”知道他是在说笑,戚知意把剑拔了一截出来,又收了回去。“这就要出门了。”转身,停了一下再迈步,知晓以江既明的性子必然和他同行。“你我同去。”
“不消戚兄说我也会去的,戚兄一个人可见不着红姨。”
要是戚知意说说他的想法,就这事除了和他想做的事有关系,和他没别的关系,毕竟这事一项一项的,他只是被推着走,没半点主动权。那估计江既明并不会把自己的催促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是戚知意没说。
戚知意只是看似很好脾气的同江既明一起去寻那红娘。
大白天的,可不是倚红楼开张的时候,江既明带着戚知意从后院的一个小门走进去。他先向四周张望了下,没有人注意他,他才一下就窜了进去。
“我们又不是来做贼的,这么谨慎作甚?”戚知意不太理解江既明的做法,要说是为了维护首富公子的形象,江既明却并不遮掩自己的行踪。
“诶,戚兄这就不懂了吧,我就是要叫人知道我来这了。”
“为什么?”
江既明不再说话了,或许他有自己的想法,但戚知意其实也只是顺便问问。
戚知意在倚红楼就像在自己家,径直就进了楼里,左拐右拐的又进了红娘的屋子。那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香味,但和外面楼里的劣质胭脂水粉味不同,显然是行家调制的。但屋子里并没有人,只是燃着香。
“奇怪,红娘这时候总是在她屋里的。”江既明喃喃自语。
“要么她只是临时出去下,要么她就是被人带走了。”戚知意看了眼香,冷静地说。“这香才点上没多久。”
戚知意话音刚落下,就进来了一个袅娜的身影。
“红娘,我们正找你有消息问呢!”江既明张口就点名了对方的身份。“裘奇的消息,你知不知道。”
“哦哟,这消息近来可不少人问。”红娘妩媚地看了江既明一眼,又转过去打量她口中的“小少爷”带过来的人。“小少爷居然还带了生人来,稀奇啊。”
“红娘,这是我的好兄弟。”江既明答道,“我虽然武艺不精,他却是个好手。”
江既明介绍了下戚知意,戚知意对着红娘颔了颔首。
红娘被这两人郑重的姿态逗乐了,持团扇遮着自己的脸笑得花枝乱颤:“好好好,那奴家就同小少爷好好说道说道。”
但她却先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纠结着什么,又似乎只是组织言语。
许久,她说:“震山掌裘奇,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可惜自从被夺命刀砍死了妻子,就一蹶不振。”
“他妻子的事又牵扯到另一桩人命案姑且就先不提,只说裘奇一蹶不振之后沦落到了此地。”红娘灭了屋子里的香,接着说:“裘奇不是一开始就疯疯癫癫的。”
“他是因为一直在梦里看见自己的妻子,才变得神志不清。这是他清醒时亲口说出的话。”红娘忽然唇角一勾,“说来还很可笑,夺命刀砍死他的妻子,其实是他自己授意的,他和夺命刀交情匪浅,一说出这个打算,夺命刀立刻就同意了,可惜妻子一死,裘奇又反悔了,再不与夺命刀来往,夺命刀喝多了,就把这事往外说了出来。”
“那裘奇也算得上是罪有应得,可惜裘奇却要把这事波及了旁人。”
“他近来总歇在城北郊外的旧庙里,那地方有条暗道,原先是私下里做暗娼的买卖的,后来事情暴露,那地方就废弃了,一堆流浪汉就整天在那儿,后来不知怎的被裘奇一锅端了,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是你们要继续查就直接去那儿吧,但话奴家就说在前头了,官府也不是不知道这事,但不想折损了干将,最后也没去清剿,你们两个毛头小子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平。”
“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红娘不多说些?”江既明有些失望。
“本来也没太多消息,要还有别的小道消息,也进不了奴家的耳朵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