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蓬特之地与埃及文明的影响
蓬特之地
随着埃及、阿拉伯半岛南部和希腊文化的迅速发展,与这些地区邻近的索马里同样受到影响,与上述地区进行广泛的贸易和文化交往,进而推动了索马里本土文明的发展。如今,一些考古学家在索马里发现存在金字塔式的建筑、遗弃的城市、古埃及的文物、石墙等。这也体现出古代索马里与埃及等周边文明的密切联系。有些学者认为,在公元前3000年,苏美尔的文献中最早提及索马里,将之称为“梅鲁哈的黑土地”(Black Land of Meluha),当时的一些索马里人到美索不达米亚进行贸易。对于上古索马里的记载更多见于埃及文献。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蓬特之地”(Land of Punt)。“蓬特”仅在古埃及文献中有所记载。长期以来,学界对于“蓬特”的具体位置莫衷一是。埃及人认为,穿过东部沙漠,沿红海南下便到达蓬特。大致来说,有也门、黎凡特地区、红海西岸等不同说法。尽管蓬特有文字存世,但仍然无法释读,无助于解开“蓬特之谜”。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认为蓬特的地理位置可能位于从厄立特里亚到吉布提、索马里北部,再到埃塞俄比亚东北部的广阔的空间。2010年,埃及和美国学者对两只源于蓬特的古埃及狒狒木乃伊进行基因测序,结果表明这些木乃伊与当今东北非的狒狒十分相似,而与阿拉伯半岛的狒狒存在明显差异。近年来,波兰考古学家对古埃及文献中源于蓬特的蛇鹫进行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一些西方学者进一步指出,蓬特可能位于如今索马里的东北部海岸。他们认为埃及文献和壁画中呈现的蓬特习俗与索马里东北部地区高度相似。此外,一些学者通过语言学的方法比较古埃及语和现代索马里语,发现许多单词相似。例如,歌曲(Hees)、狮子(Aar)、倾诉(Shub)、权杖(Usha)、圣人(Neder)、礼物(Hibo)、怨恨(Tuf)、河流(Webi)等。古代索马里人将这一地区称为“Bunn”,该词来自于古埃及的“Pwenet”。希腊人又将“Pwenet”称为“Opone”,后者是索马里的古城。如今,索马里东北部地区称为“邦特兰”(Puntland)。蓬特逐渐成为当代索马里历史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蓬特的相关记载主要集中在埃及的文献当中。“蓬特之地”在古代埃及意指“诸神之地”(Ta-Netjer)。古代埃及宗教中的某些神灵来自于蓬特,如生育之神“比斯神”(Bes)。古埃及从蓬特大量进口的没药和乳香在当时主要产自索马里北部和阿拉伯半岛南部。蓬特则从古埃及购得珠宝、工具和武器等。一些古代埃及人甚至认为,他们的祖先来自蓬特,后来顺尼罗河而下到达下埃及。蓬特在古代埃及以物产丰饶而闻名,埃及与之存在密切的贸易联系。
埃及与索马里早期文明
索马里人于公元前3000—前2000年驯化了单峰驼,并且将此传往埃及和马格里布地区。这极大地推动了古代北非,尤其是穿越撒哈拉沙漠的贸易。当时,非洲之角的先民已开始从事于当时的红海贸易,与古埃及具有一定的贸易联系。古埃及文献仅对蓬特进行粗略的记载,只能通过这些内容窥探蓬特的一些情况。蓬特是古埃及进口没药、黄金等奢侈品的重要地区。埃及与蓬特的联系最早可以追溯到第四王朝时期,埃及从蓬特进口黄金。第五王朝的法老萨胡尔(Sahure,公元前2458—前2446年)曾派遣使团到达蓬特。当时的帕勒莫石碑就记载了萨胡尔统治时期,埃及从蓬特进口8万单位的墨香,6000单位的金银矿,2.302万单位的乌木等商品。此后,埃及与蓬特的贸易不绝如缕。中王国时期,埃及更是将蓬特称为“矿产之地”。埃及从蓬特进口大量的没药和乳香。正如当时的文献《一个海上遇难者的故事》中所记载的故事,一条大蛇自称来自蓬特,声称所有的没药都属于它,蛇将遇难的埃及船员送回埃及,并赠送给他大量的香料、动物和奇珍异宝。
新王国时期,蓬特与埃及的交往愈加频繁。特别是,在十八王朝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公元前1503—前1482年)的德巴哈里神庙(Deir el-Bahri)存世的碑文、石刻和壁画首次较为直观和生动地呈现了蓬特地区的物产和文化。这也成为认识蓬特的最重要资料。哈特谢普苏特创立红海舰队,负责与红海地区的贸易。她曾派遣210人、5艘船只出访蓬特。当时的埃及人认为爱神哈托尔(Hathor),甚至认为古埃及的文化也来自蓬特。当时的埃及人同样通过红海达到蓬特。浮雕中还出现了蓬特国王帕拉胡(Parahu)和王后阿提亚(Atiya),他们的身边堆放着没药、金戒指、乌木等蓬特的商品,接见到达蓬特的埃及人。除此之外,在碑文中还记载了一些其他蓬特的商品,如药草、象牙、黄金、木材,以及狒狒、猴子、猎犬、牛、皮革、奴隶等。埃及人将携带的布、武器和装饰品换取蓬特的商品。
当时埃及的资料同样对蓬特地区风土人情有所记载。在相关的壁画中,蓬特的背景呈现粉色,象征着该地沙漠型的气候。同时,在壁画中还有很多植被、长颈鹿、犀牛、山羊和多种鸟类。蓬特人的房屋呈悬空状、编制而成,房屋底部由木头支撑,人们通过梯子进入房间。房间下面的镂空部分由编织物围挡,可能用于养殖牲畜。这或许反映了蓬特处于海边,土地潮湿、地势低洼。这种建筑样式也有助于预防蚊虫,以及其他动物的侵扰。当时,蓬特人是以放牧为生的游牧民。
在壁画中,蓬特人体形纤瘦,皮肤呈黑色、面容俊俏、鼻子挺拔、英勇善战,类似于现代索马里人,而与拉斯·吉尔壁画中的索马里人显著不同。但是,蓬特王后阿提亚和公主身形肥胖。蓬特男性穿着分叉的裙子,有些人留着长发和长胡须,与当时的埃及人外形上明显不同。
哈特谢普苏特建立的与蓬特的联系一直持续到新王国后期。这也显示出蓬特文明长期兴盛。图特摩斯三世统治时期(公元前1479—前1425年)的一些文献记载了埃及与蓬特贸易,以及蓬特人出访埃及,并向埃及进贡的情形。但是,蓬特人在当时的壁画中已经“埃及化”,与哈特谢普苏特时期的蓬特人已不一样。这可能是当时工匠的臆造。拉美西斯三世时期(公元前1186—前1155年),埃及曾向蓬特派遣商队。当时的文献记载道:埃及人带回了他们想要的商品,从海上和陆上满载而归。这也成为迄今发现的蓬特与古代埃及进行贸易的最后记载。第二十六王朝时期(公元前664—前525年),当时的一些碑文对蓬特有所记录,此后蓬特基本上在古埃及文献中消失。
蓬特文明的交往性特征
蓬特与古代埃及具有1500余年的交往史,但限于存世的资料稀少,只能通过古埃及文献对蓬特进行简单勾勒。学界甚至对蓬特明确的地理范围都莫衷一是,对于蓬特的政治制度、王朝更替、经济生活、社会文化、宗教信仰等历史的细节更是无从知晓。事实上,蓬特这一概念在历史上本身也存在变化,不同时代囊括的地理范围不一。蓬特更多是古代埃及人对于红海南部沿岸地区的认知和想象,也是与古代埃及存在贸易关系的历史地理名词,而非特定的国家或文明。在古埃及人眼中,蓬特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没药。如今一般认为,蓬特由一些红海沿岸的城市国家构成,不仅出产没药、乳香等香料,而且还是从阿拉伯半岛、印度到非洲贸易的重要中介。可以说,蓬特通过与古埃及及其他周边先进文明的贸易联系,进而跨入了文明的门槛。古埃及文明对索马里的影响持续至今。现在索马里游牧民使用的木枕称为“Barshin”或者“Barshi”,而在古埃及称为“Barsi”。索马里如弓箭等一些武器和打猎工具的称谓,当代索马里流行的圆篷式的发型等也与古埃及类似。从整体上看,在上古埃及时期,东非地区尤其是红海西岸的蓬特是非洲大陆贸易,乃至亚非之间的贸易和交往的十字路口。这在希腊、罗马时代和伊斯兰化时期同样有所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