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争执
就在向道带着岳父一家去乔家堡时，在火车上跟向道坐对面的那一老一少已经换上官服，来到了巡抚衙门，在公差的带领下，他们径直去找沈桂芬。
在衙门后宅会客厅，双方见了面。
“沈大人！”见到沈桂芬，那年长者拱手道。
“曾大人，久仰大名啊！”沈桂芬起身回礼，笑道。
曾国荃嘴角扯了扯，道：“过奖了，在下早已声名狼藉，大人心中不骂我一句曾屠夫就好了。”
“呃……”
沈桂芬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抬手道：“曾大人随我来吧，我们交接一下公务。”
“嗯。”
曾国荃之前做过鄂省巡抚，所以对巡抚的职责跟工作内容并不陌生，在转交了官印后，交接就算结束了。
沈桂芬又带他去见巡抚衙门的各级属官。
曾国荃依然是那幅爱答不理的模样，让一众属官心中暗暗叫苦，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该做的都做了，沈桂芬也就准备告辞。他一家老小的行李早就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前往京城。
“沈大人，我有一事想问。”曾国荃突然说道。
“你问就是。”
“我来时，看到晋省境内修了许多铁道，是个商人修的，可属实？”
沈桂芬点点头：“确是一个叫向道的商人所修，此人精通西学，那火车都是他自己研制。他还有许多工坊，造的皆是极为精巧之物，此人有大才！”
曾国荃眉毛微挑，说道：“我兄长所建江南机器制造总局，买的是欧洲的机器，工匠由欧洲技师培训，尚且没有造出火车，他如何造得？”
沈桂芬对他的质问语气有些不满，道：“你这话是何意？欧洲人造的了机器，我们就造不得吗？”
曾国荃斜了他一眼，轻哼道：“你没有接触过欧洲人，不知他们的厉害！欧洲各国学问之精深，武力之强悍，非我大清可比。那向道竟能以一己之力造出火车，必有蹊跷！”
“曾大人！”
沈桂芬越发恼怒，语气不免生硬了许多：“你莫不是被洋人吓破了胆？欧洲人难道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我所言皆为事实！欧洲人就如那猛虎，我大清就如那牛羊，牛羊安能与猛虎争锋？”
“一派胡言！”
曾国荃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去，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与你争辩。……沈大人，你该上路了！”
“哼！”沈桂芬怒视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这里真没有丑话曾国荃，他对内狠辣，对外软弱是史实。后来法国袭扰沿海时，他坚持靖政策，严禁部下出击。跟法国谈判时，也软弱笨拙，擅自答应赔偿抚恤金，还被法国公使嘲讽。可能是见识了洋人的武力，吓怕了。这样的人现实中也不少，越是骄横跋扈，欺凌弱小的人越是相信武力，越是慕强畏强。）
……
巡抚衙门发生的事，向道并不知晓，当然，就算知晓了他也不会当回事。
不过，沈桂芬却有些不放心，特意派儿子前往乔家堡告知此事。
得知沈文焘来访，向道连忙出去迎接。
“沈兄！”向道远远的就打招呼。
“向兄！”沈文焘一手牵着马，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道：“这是我父亲给你的亲笔信。他让我转告你，那个新任巡抚曾国荃对你颇有成见，你万万不可意气用事，需多加小心。若有急事，你可去京城兵部尚书府邸寻他帮忙。”
向道接过信，面色凝重道：“不知我哪里惹到了那位曾大人？”
“嗐，谁知道哪惹着他了！他说洋人的东西精妙的很，你却能造出火车，必有蹊跷。他八成要查你，反正你多加小心就是。”
向道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说这么多，今后有事就书信联络。我还急着回去，就不打扰了，走了！”
“沈兄慢走！”
……
送走了沈文焘，向道想了想，转身去了乔家大院。
趁着起兵前，他得把百业银行在各地的银子都拉回来，在外的人员也要撤回来。而百业银行一直是乔致庸在管理，必须跟他商量才行。
院子里，乔致庸正抱着儿子薅树叶子玩儿，去年江雪瑛又给他生了个小儿子，叫乔江恩。
“老乔！”向道脚步匆匆。
“咦？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有事？”乔致庸放下孩子，说道。
向道抬手示意他到屋里说。
两人来到屋里，向道关上门，直言道：“我碰到大麻烦了！”
“什么事啊！好好的，你可别吓唬我。”
“晋省巡抚换人了，你可知道？”
“知道啊。姓曾对吧？”
向道点点头，把沈桂芬的信递给他：“这是刚才沈大人的公子过来送的信，据他说，那姓曾的对我颇有敌意，提醒我今后小心行事。”
乔致庸打开信快速扫了一遍，道：“你跟曾国荃以前认识？”
“不认识。”向道摇头。
“那他为何对你有敌意？”
“我哪里知道。”
乔致庸挠了挠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向道从枪套里掏出一把左轮，目光淡漠道：“他敢对付我，我就请他吃枪子！”
乔致庸惊的瞪大了眼睛，低声道：“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巡抚！”
“巡抚又如何？惹急了我，皇帝我也敢杀。”
“你……你今天疯了吗？”
向道摇了摇头：“我好得很！……老乔，你也是读过史书的人，难道看不出，清廷气数已尽吗？如今的大清什么情况？内有反叛，外有强敌，地方军阀做大，朝廷财政枯竭，这是什么？这是明末的局势。大清走到这一步，必死无疑。”
乔致庸眉毛锁成了一团，想了半晌，说道：“你说的我也知道，可，大清不是大明。
南边的长毛贼被镇压了，西北那边左宗棠已经收复了陕甘青海，把叛军赶到了新疆。
这些反贼皆不足为虑，唯一可虑的是洋人，但洋人似乎并无灭绝大清之意，只图赚钱，甚至还帮着镇压反贼。……大清，离灭亡恐怕还早啊！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向道突然站起来，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得对。大清可能还有几十年生机，可我们民族，我们的百姓等不起了！
你看看现在的大清，洋人在沿海肆意妄行，朝廷呢？不思进取，反倒大把的送银子给洋人，清虏就是我们民族身上的放血槽，不断的把百姓的血汗钱收集起来送给外人。
这样下去，我们终有一天会被灭亡的！这样的朝廷不反，还等什么？”
乔致庸叹了口气，道：“我听说，曾国藩跟李鸿章二位大人筹办了江南机器制造总局，购置了洋人的机器，生产枪炮军舰，再过些年，没准形势会有所不同呢？”
向道冷笑几声，道：“你以为，买洋人几台淘汰的机器，造几条破枪，就能跟洋人打了？告诉你，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知道什么是工业吗？工业需要海量的资金，需要大量的工业人口。清虏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是异族，他们不敢信任我们汉人！
若你是皇帝，你会放心让汉人打造工厂，让他们强大到能反抗洋人的地步？别天真了，他们必然会处处掣肘，与其让你自己造枪炮，不如买洋人的枪炮，因为那样朝廷还能用钱拿捏汉人势力。
还有，洋人从海上来，京城离海那么近，朝廷为什么明知危险却不迁都抵抗到底？反倒赔款给洋人？
还不是不敢迁都？
他怕，怕往内地迁都，大清倒台时他没办法往关外跑。所以他不能迁都，那就只能花钱保命。
不管洋人提怎样的要求，他都会答应。这样的朝廷，你指望他能强大起来？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