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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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命案(一)

深夜,黄巍强呆呆地坐在地上,长长喘了一口粗气,来缓解彷如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借着月光,看着趴在眼前的女人,嘴角慢慢露出满意的微笑。他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右手轻轻一松,原本还拿在手里的球棒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清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随意踢了一脚,球棒便滚到一旁的柱子边。

摘下手套,叠了两下揣进裤兜。搓着满是汗水的双手,这时他才意识到,全身已经湿透,尤其是后背,衣服湿乎乎贴在身上,像是新长了一层皮肤,让人不舒服。

女人已经停止了呼吸,他原以为还会有点儿反抗,没想到如此顺利,只用了一下。弯下腰,将女人扛在肩头,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抬脚离开了这里。

周围一片黑暗,远处的灯光根本照不过来,抬眼看去,只有一个个小光点,看来是喜欢晚睡的人。四周一片蛙鸣,此起彼伏地唱着歌,在寂静的夜晚陪伴着黄巍强,让他不至于太过寂寞。可惜这美妙的歌声并没有传入他的双耳,此时他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粗重的鼻息。

他一步三喘地走着,都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热气。一百多斤的人在身上,饶是强壮如他也吃不消,好在这段路不算太远,并没有折磨太长时间。

来到河边,放下尸体,从腰上摸索出两段麻绳,分别系住女人的双脚和双手。接着,从附近找来两块大石头,绑在麻绳的另一端。完成这一切,他站起身来,看着一片漆黑只偶尔能借着微风吹起涟漪反射月光的水面,在这闷热的夏季居然打了一个寒颤。

望了望四周,想要确定没人,只可惜视野所及之处就算有人也看不见。算了,先弄完再说。思及至此,他掏出手机、脱下鞋,都放在旁边,一咬牙又扛起尸体,慢慢向水中走去。

开始还有些吃力,随着越走越深,他把尸体从肩上拿下来放入水中,省去了不少力气。可新问题随之而来,想要游到河中心,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河水在他的搅动下变得不再平静,一圈圈波纹向周围扩散,阻止他继续前行,同时也发出反抗,看来它并不想收下他送来的礼物。

黄巍强返回岸上的时候,河面也恢复了平静。穿好鞋,回望一眼河面,现在看起来似乎清晰了一些,连蛙鸣都变得欢快起来。伴着这欢快的节拍,找到了他那辆二八大杠,在远处灯光点缀下,消失在黑色之中。

凉河市的城中村潭城子,于晖皱着眉头看着现场,小心地迈着脚步,生怕破坏到任何线索。他早上接到报案,这里发生命案,还没到单位便急忙调转车头赶过来。到现场的时候,刚一下车就感到一股热浪迎面袭来,7月份的天气就这样,闷热潮湿,特别是下过雨的第二天,被太阳一晒,好像蒸笼般,随便一动就是一身汗。

周围稀稀松松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扒开看客又走过警戒线,才看清现场。

大门正对着屋门,走进去是一个小院,或者说是一个过道。过道左侧搭了遮雨棚,下面堆着树枝、木头和一些废品。右侧是一个小屋,角落处放着一小堆煤,墙角被染成了黑色。煤堆旁摆放着一些废铁,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其中还有三个车轱辘和一副脚蹬子,像是拆散了的三轮车。小院里铺的是红色土砖,表面已经被磨平,没有了新砖的坑洼,经常走的地方也变成了黑色,看上去有些脏。

尸体在小院中间,略微靠近大门一点儿。头冲着大门,脚对着屋门,孤零零趴在地上。两只拖鞋一只穿在脚上,另一只在遮雨棚下被找到。外表看去有四处明显可见的外伤,其中一处在左臂,两处在后背,衣服被划破,露了出来。另一处在脖子右侧动脉,伤口泛白,深可见骨。

如此伤口,必然流了很多血,可下了一整晚的雨,将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顺着过道流出院外,尸体周围没有留下一丝血色。而仅存的一些残留,也都沿着红砖间的缝隙渗入地下,混进了土壤之中。

于晖小心翼翼绕过尸体,走进屋内。屋子里面不大,布局也很简单,然而这紧凑的空间也被分成了三个区域。一进门左手边有一个用砖砌成的炉子,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这儿姑且能算为厨房。屋门正对着的是卧室,里面有个炕,和墙外的炉子是一体,看构造是一起砌成的,冬天还能取暖。右手边应该算是客厅了,老式衣柜放在墙角,旁边是一个木桌,上面放着一个破旧的电视,对面还有一个缝了补丁的沙发。和衣柜摆成对角的,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冰箱,侧耳听去,还在“嗡嗡”地转着。

屋内,包括柜子都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倒是有几个塑料椅子和一个折叠桌,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除此之外,一个又一个泥脚印出现在眼前,杂乱无章,非常混乱。与外面不同,屋里出现了几滴血迹,从脚印最密集处开始,延续到门口结束,有几滴还被脚印踩花,混着泥土模糊不清,仔细看去才能分辨出来。

走出屋子,再次回到小院,法医站起身走过来说道:“于队,初步判断,死者是被利器砍伤流血过多而死,伤口左臂有一处,后背有三处。”说着他掀开死者衣服,露出了被挡住的第三个伤口。“还有目前看来,致命伤应该是脖子这个,直接砍断了动脉。”

于晖顺着法医的手指又仔细看了看,问道:“能确定凶器吗?”

“暂时还不行,不过从伤口来看,不像是刀具一类,更像是斧子。具体的还得等验完尸才能确定。”

“斧子?”于晖有些吃惊,他办案不少,相比菜刀、匕首一类比较常见的凶器,斧子并不常见,毕竟现在城市中能用到斧子的地方很少,找起来不方便不说,携带也是个问题。那么就有可能是在现场随手找的凶器,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开始在遮雨棚下那堆木头上徘徊,纵观整个院子,也只有劈木头时,能用上斧子。

果不出他所料,在墙边,于晖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斧子旁边还有一小堆树枝,斧子的斧刃很亮,斧柄很长。

顺着目光,于晖走了过去,戴上白手套,弯腰将其捡起,拿在手里端量起来。斧头一边锋利有刃,一边平头无刃,要是多年以前,这是家家必备的工具,既能砍柴,又能敲煤。记得小时候他还用这种斧子帮爷爷干过活,只是后来搬迁上了楼,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于晖时而看看斧子,时而看看尸体,计算着二者之间的距离和位置,想象凶手逃走时的样子,分析会不会是凶手留下的。如果当时随手一扔,这位置正好在掉落范围之内。

他将斧子装进证物袋,拿到法医眼前,“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斧子?”

法医接过斧子,尝试着挥了一下,“差不多,从伤口的大小和深浅来看,就是这种斧子,但到底是不是这一把,还得等检验过后才能下结论。”

“那带回去检验一下,看这个是不是凶器。”

法医点点头,将斧子收起放好。

于晖将白手套摘下,习惯性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拿在手里来回盘了起来,别人都喜欢盘核桃、盘手串,他不一样,喜欢盘打火机。而他盘打火机的时候,往往都是思考问题的时候。

盘着打火机,来到屋门前,他要通过仔细观察,逐渐筛选掉各种情况,留下最符合实际的可能,以便进一步分析。检查了一遍屋门,没有发现被破坏的痕迹。随后他看向院门,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一番,同样也是完好无损。就在他想再次返回院子的时候,一声呼唤在耳边响起。

“晖哥。”

听见叫声,于晖回头看去,是自己的徒弟徐浩从院门走了进来,跟着他的,还有一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