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过去
三人自迷雾中穿门而过，看不见雾外的景象。
明远只知道走了很远，前方渐有了光亮。
在穿过最后一扇立于天地间的石门，外界忽起了风，这风很劲猛吹得明远站立不稳，若不是跟在女仙身后，有对方灵场庇护，他恐怕会被邪风掳走！
“这石中花挺少见，我用一块蛟龙鳞与你交换，你可愿意？”
当狂风止歇，白雾消散，眼前灯火明亮，人来人往，一副闹市的热闹模样。
“这些人穿得跟古人一样……”
一条悠长的街道，贯穿南北，笔直的道路望不穿尽头。
来往的人穿得很复古，不像当今这个年代的服饰。同时，他们也显得很繁忙，来来往往，并无人在意明远三人的到访。
火红的灯笼高挂两旁，用未知妖兽炼制的油灯长明，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脚下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泛黄的灯光下，贩夫走卒人群涌动，道路两旁也设立不少铺面，与普通街市并无区别。
“这地方竟与青石镇如此相像……”
第一次进入隐世的明远，望着熟悉的街景，惊奇道：“修士来往的古市与世俗好像没区别。”
一旁的慕天同样头次来到这种地方。
与门内师兄说的不同，他看见的隐世是宗门的演武场，宽阔明亮，立于山巅，群峰环绕，仙鹤振翅，白雾缭绕。
察觉两人的心思，带着白狐面具的女仙，轻声妙语道：“隐世似真似幻，每个人看见的景象都不一样，但都是你们最熟悉的地方。”
明远很想问女仙眼中的隐世长什么模样，但想到面具下那张生人勿进的脸，他就胆怯了。
“别忘记我的话，在此地要寸步不离地紧跟我。”进入隐世，女仙清冷的声音再次嘱咐道。
在她身后，初入此地处处充满新奇的两人，目光触及那些稀奇古怪的物品，本能的走不动道。
但女仙丝毫不顾两人的感受，走在前面对周围的“奇珍”毫不理睬，显然早已对隐世失去新鲜感，闲来没事带两小辈长长见识。
害怕走丢的两人，对琳琅满目的宝物念念不忘，却不敢脱离对方半步。
但说来也怪，自进入隐世，女仙的步伐就未停过，她像逛街一样直直往前走，道路却始终见不到尽头。
直到走出很远，路旁的地摊少了许多，在这偏僻清冷的地方，女仙突然止步。
她回身对明远道：“你即将筑基，这枚石果蛋，对你破境很有裨益。”
“哦！”
明远闻言看向她身旁一处摊贩，摊主是一个戴着鬼怪面具，身形矮小的老头，他摊位上卖的东西也很简单，是一枚人头大小的“石头”。
肉眼看去就是一颗浑圆的普通石头。
小老头躺在一张竹椅上，闭着双眼优哉游哉地摇晃身体。
纵使有人上前询问“石蛋”他也爱答不理。
在女仙面前，明远显得很乖巧，他听话地上前询问价格，对小老头问道：“老板这石果怎么卖？”
躺在摇椅上的老头听见他的话猛然睁开眼睛，目光灿灿，显得很有精神。
在看清来人是十八九岁的明远后，他又嫌弃地闭上眼睛。
明远与他间隔不过一米，他清楚看见对方朝他翻了个白眼，便无视了自己。心里不免感到恼火，觉得这小老头真欠揍！
站在一旁的慕天小声告知，“隐世里的东西只能置换，你若想得到此物需用等价物品交换，若对方觉得有用便能交换成功。”
听他这么说，明远却皱眉道：“我知你意思，金银乃俗物修士看不上，但我身上除了银钱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
“灵石也行。”
慕天补充道：“品质精纯的灵石是修士间流通的货币！”
说完见明远将目光投向自己，慕天无奈道：“我下山只带了修行用的灵石，数量稀少，对方恐怕看不上。”
听见这话，明远犯了难，想他堂堂阔少啥时候为钱犯愁过。
但钱解决不了的事……可就棘手了。
正发愁，他目光忽落在一旁亭亭玉立的女仙身上，霎时挤着笑脸凑上前去，“仙子姐姐，能否借我些灵石，待我回青石镇必加倍返还！”
戴着面具的女仙，听到他的话表情一怔，自踏上修行一途，活了这些年她历经无数事，却从未遇见有人找自己借钱。
关键这小子那股自来熟是怎么回事？
女仙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她不说话明远内心忐忑，害怕自己这番话触怒对方。
“我也只带了这些灵石。”
好在，女仙仅是沉默片刻，便自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用灵力送到明远手中。
“这便是袖里乾坤……”候在一旁的慕天，见对方翻手就能变出东西，很想钻进衣袖看看里面有多大。
另一边，双手捧着储物袋的明远也有些发愣，他只觉女仙性格清冷，有着修士的孤高，相貌也是漂亮极了，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好说话，没有半分高人的架子，有钱真借啊！
“姐姐放心，说出口的话必不会食言，等我回到青石镇就将灵石还你，双倍返还！”
说罢，也不管对方对“姐姐”这个称呼是否反感，拿着储物袋对白发老头道：“老人家我用灵石换这石果……”
“不换！”
他话未说完，躺在摇椅上的老头，眼都不抬直接拒绝。
“老人家莫非是嫌灵石太少？”明远不解道。
“我这石头只给有缘人。”
“你虽认出此物，”老头慢悠悠道，“但我看你不顺眼，所以不换。”
“……”
明远手捧着储物袋有些尴尬，慕天却宽慰他道：“这种事在隐世中很常见，交换物品需有眼缘，莫强求，莫强求！”
见交换不成，女仙也不耽搁时间，转身走向别处摊位。
明远跟在对方身后，并未着急返还灵石，心想后面会有用得到的时候。
如此这般，又逛了一炷香时间，期间少有女仙能看上眼的东西，三人越往前走摆摊的人就越少。
本以为此行注定空手而归。
慕天在路过一位僧侣的摊位时，忽停住道：“狼王尾？”
他的话吸引明远的注意力，两人双双停在摊位前。
“何为狼王？”明远不解道。
“就是修炼百年快化人形的鼠妖的尾巴。”慕天解释道。
听了这话明远更加困惑道：“那为何称其为狼？”
“因为此物是制符师的六宝之一，用此物制成的笔，笔锋遒劲，绘制出的符纹久不消散。”
“但缺点是损耗极大，因为消耗过快，化形的鼠妖与百年成王的狼妖一样稀少，所以称之‘狼尾’成为制符六宝。”
这番话大大开阔了明远的见识，他点了点头道：“狼修百年成王，鼠修百年化形，万物皆可修行，修道真是神奇。”
慕天自腰袋取出炼气期的养灵液想与僧侣交换“狼王毫”。
僧侣盘坐在地，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周身罩着一层神性光辉，说道：“相遇是缘，此物赠予小友。”
“这……”白白得人珍宝，慕天有些不好意思，但狼毫却自行飞入他手中。
僧侣笑着道：“物识人，是它自愿跟你走。”
盯着手中的狼毫，慕天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收入腰袋，转而谢过僧侣。
就在两人想要离开时，同样摆放在摊位上的一块蓝莹石头与一枚产自西域的火树果，突然落至明远身前。
“小友，可帮我与同门师兄带一句话。”
坐在地上的僧侣叫停明远。
“带话？”
明远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就说师兄离开西域多年，是时候回门中看一看了。”
僧侣说完眉心爆发一股耀眼的光芒，明远自光中看见一座矗立在荒漠中的城镇。
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城门走出，渐行渐远消失在风沙中。
“林笑……与他是同门……”
当光芒消失回过神来的明远发现先前的僧侣不知何时离开。
一旁的慕天叫喊他道：“明远兄，明远兄……”
见他恢复意识，对方焦急道：“我唤你半天了，你怎么突然没了反应？”
明远反倒奇怪道：“你刚刚没看见僧侣的眉心发光吗？”
“发光？”
慕天困惑道：“他将月石与火树果赠与你便离去了，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事关好友，明远犹豫要不要坦露先前发生的事。
“先不说这些！”慕天将两件宝物装入女仙给他的收纳袋，着急道，“难道你没发现……我们与仙子分开了！”
“什么！”
听见他的话明远猛然回头，却看见空荡荡的街道，哪还有女仙的影子。
他一回头又惊恐发现，刚刚还站在身边的慕天，又无故消失！
“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有些慌乱，环顾四周却发现道路两旁都没了人影，只剩他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街上。
“慕天？”
“女仙？”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不敢走动，只能大声呼喊两人。
可无论他如何喊叫，始终没人回应。
“我在隐世中迷失了？”
直到此刻他才醒悟，先前女仙为何反复叮嘱他二人不要走散。
现在看来……修为浅薄者进入隐世处处都是危险。
不知去处的明远，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他不清楚自己在漫长的街景走出多远。
直到脚下遇见一块闪闪发光的碧玉，他弯下腰刚捡起玉石，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铃响声。
回头看见两只威风凛凛的异兽，身披银甲，脖子处挂着两只硕大的铃铛，走起路来哐当作响。在异兽身后，拉着一辆用稀金打造的战车。
行到近处，战车停在他面前。
一名女孩自车内钻出，跳下车朝明远快步走来。对方生得粉嘟嘟，离近了稚声说道：“公子，我家小姐相中你手上的玉石，能否将它让给我们？”
“银丫……你怎会在这？”
手持玉石的明远盯着女孩呆滞了。
“公子为何知我名字？”小女孩眼中生出疑惑。
“你不认识我了？”明远惊诧道，自离开女仙遇见的事都变得古怪起来。
他话落，车厢里又钻出一名女童，与外面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双胞胎姐妹。那女孩手持一枚玉佩与一支金钗，来到明远面前道：“我家小姐愿用这两件物品交换。”
看见玉佩金钗，明远想起自己与苏家小姐初次相遇，不就是眼前这幅场景？
“怎么回事……我回到过去了？”
他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回到过去……这种事太荒唐了。
见他不说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似失心疯。先下来的那名女孩不解道：“公子，我家小姐金钗玉佩相赠，无论哪件都比这石头珍贵，你为什么不愿交换？”
见整天跟随自己的丫头突然不认识自己，明远心情复杂，强忍心中空落，如初见一般，说道：“如你所言。”
“你家小姐执意用这些珍贵的物品换取玉石，是看中它的价值吗？”
“当然不是。”另一个女孩否认道。
“那是自然，”明远重现曾经说过的话，“金钗银钗，金石美玉，在我眼中都是俗物。它们与此石的区别只有喜欢与否，又何来贵贱之分？”
不等两名女孩说话，车帘突然掀起一角，坐在里面的人道：“既是公子喜爱之物，我也不能夺人所好，金丫银丫回车里来。”
“是的小姐。”
金丫银丫异口同声回应道。
“我家小姐记住你了。”
临别前，两名女童心有灵犀，同时朝明远眨了眨眼，一前一后钻入车内。
待两人上车，异兽拉着战车再次缓慢前行。
明远把玩着手中的碧玉，望着远去的战车久久不语，直到车辆彻底消失于不见，他才悠悠醒转，如初遇那般感叹道：“听声音，车内坐着一名年轻女子，轻言细语温柔至极，似来自外地。”
银铃清脆，车已走远。
他手握玉石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正觉迷惘前方突然出现一只纤纤玉手。
洁白如玉的素手撕裂虚空，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那只手似有搬山之力将明远瞬息拽入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