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万物无光
夜幕降临，艺术中心内，除了走廊就只剩下舞蹈室的灯还亮着。穿着练功服的女孩看眼时间，差不多了，套上校裤准备回家。
突然所有的灯全部熄灭，周遭陷入黑暗与死寂，她身形一僵。
可能是停电了。她冷静下来想到。于是打开手机电筒，走到舞蹈室门口，打算看看外面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走廊上一个黑影低声自言自语。
“你怎么上楼了？不是说好暗中保护吗？”关禾之低声问道。
她和周书君刚到楼下，突然灯就全灭了。停电之前她晃了一眼看到二楼舞蹈室的灯还亮着，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用功，这么晚还在舞蹈室。
“这里这么暗，还不够暗中保护吗？再说，这灯突然都灭了……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周书君道。
“得了吧你！我看你就是起了贼心！最大的危险就是你！”关禾之翻了个白眼。
不管是谁，反正肯定不是小盒子。关禾之也就吐糟了两句，并没有阻止。
“好了，一会儿别出声啊。”周书君道。
关禾之好笑地摇摇头，等着看周书君发现舞蹈室里不是小盒子，那表情得有多精彩。
舞蹈室里的女孩警惕地关上手机电筒，薅了舞蹈室打扫用的扫帚，警惕地盯着舞蹈室大门的方向。
就在大门打开的一瞬，她抄起扫帚就往冲进来那黑影身上招呼。
那黑影被打得闷哼一声：“谁？！”
女孩停下了攻击，不确定道：“周书君？”
“是我。”周书君回应道。
而听见女孩声音的关禾之也惊呆了，心道不会吧？不？会？吧？
忽然一束光亮骤然亮起，周书君视线里，光源的地方一张背光、模糊的脸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真的是小盒子！还穿着练功服配校裤，真是惊世骇俗的穿搭。
关禾之一时失语，在她所经历的那段高中记忆中，妈妈并不支持她走艺术生的路线，甚至为了让她安心学习，停掉了她的舞蹈课。应妈妈的要求，她每天都很早回家，看书、写作业。
但是其实她并没有学习的天赋，一看书就困，每次都偷偷在房间里打瞌睡。成绩也是一塌糊涂。
后来的她不但学习成绩没有上升，舞蹈也荒废了。高三时也得亏和周书君这个学霸早恋，免费嫖了一个私人家教，数学成绩终于从不及格干到一百来分儿，勉强考上了本科。
现在已经快要八点了，为什么小盒子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这和关禾之的记忆全然不同？
见是周书君，小盒子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书君支支吾吾道：“我，我路过。看见这边灯突然灭了。高明说你这几天都在这里排练到很晚，我就上来看看……你排练到这么晚，孙宵怎么也没陪着你？”
“他陪我做什么？我这次报名的是独舞。”小盒子将手机塞给周书君，“帮我照一下，我收拾一下。”说着把地上的书包收拾好。
“你们俩，不是在谈恋爱吗？”周书君问道。
关禾之心想，关你屁事，伸手用力掐了一下周书君大腿，以示警告。
突然的刺痛让周书君腿不听使唤的抽了一下。
好在小盒子没察觉。
“谁说的？”小盒子觉得莫名其妙。
“大家都这么传。”周书君道。
“你也挺八卦啊。”小盒子无奈摇头，接过自己的手机，两人一起走出舞蹈室，“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学校？”
听小盒子的意思，她和孙宵应该没在一起吧。
想到这，周书君心里还有些小窃喜：“啊……我上晚自习。”
就在周书君偷笑之时，小盒子突然一把拉住他蹲了下来。
关禾之也跟着被吓了一跳，感觉眼前景象骤然变换，有一种脑浆都在晃荡的感觉。
周书君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只白皙的小手，老脸一红，但还是假装正经小声问道：“怎么了？”边说还边往小盒子那边挪了半步。
看着这半步关禾之不禁翻了个白眼。
小盒子关掉了手机电筒，示意他不要讲话，看楼下。
两个人趴在走廊外墙上，往楼下望去。
艺术中心通向校门口的小巷子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背影正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见鬼了，”小盒子不可思议的语气里还隐隐有些兴奋，“学校的那个鬼故事竟然是真的？”
周书君想起了白天同学讲的鬼故事，下意识道：“你别怕，我在。”
“怕？”小盒子把手机摸出来，将摄像头对准楼下那个身影，“遇事不要慌，先发个朋友圈。”
“咔嚓”！
突然一束亮光在黑夜之中显得无比耀眼，笼罩在楼下那男生身上。
男生身形一顿。
周书君连忙一把把小盒子扯下来，躲在墙下。
小盒子也吓了一跳。
忘记关快门声和闪光灯了。
回想起，故事里那个门卫惊动了那校服男孩，男孩就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他背后，关禾之后背发毛道：“你看看我背后，有没有人？”
周书君明白过来，往关禾之身后看了看：“没人。”
小盒子舒了口气，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看看楼下，还有人没人？”
周书君小心翼翼起身，不一会儿又蹲了回来，又摇了摇头：“也没人。”
意识到自己坏事的小盒子当即就打算开溜，打开手机手电筒：“那还是快跑吧。”
两人匆匆下了楼。
就在下到一楼的时候，手机电筒突然熄灭了。
两个人都是一僵。
周书君一把拉住小盒子的手臂：“别怕。”
关禾之忍不住低声骂道：“趁人之危！”
“什么？”小盒子疑惑道。
周书君立刻道：“我说……那人走了没？”
小盒子按了按手中的手机：“不知道啊，不过我手机没电了。”
“没事，已经到门口了。”周书君伸手去推艺术中心的大门。
推不动。
周书君不信邪地双手都上了，还是推不动。
最后总结道：“锁了。”
“那怎么办？”小盒子问道。
“打电话求救？”周书君道。
“没电了。”
“哦，对。”
“你带手机没？”小盒子问道。
“没有，我手机都被我妈管着。”周书君不好意思道。
在这之中，最窒息的还是关禾之。
得！门打不开，四周一圈外窗还都是封闭式的。一个手机没电，一个手机在他妈手上。被关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下不是妥妥的独处时光吗？
感情不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吗？
关禾之突然灵机一动，用周书君的嘴脱口而出：“翻窗户。”
“窗户是封闭式的，打不开。”小盒子问道。
经关禾之提醒，周书君也反应了过来：“不是这个窗户。”前几天被宋伯伯抓包，他和高明就是从秘密基地的窗户翻进来的。
来到秘密基地窗前，周书君率先翻了出去。小盒子穿着练功服轻盈地坐到窗户边上，正打算跳下去，突然发现不对劲。虽然在艺术中心里窗户和地面只有半人高，但是从窗户到秘密基地却比室内要高出将近一米。
对周书君和高明这种高个子来说还能勉强翻过去，可是对于小盒子来说就是有点危险的高度了。
关禾之从周书君的视角，抬头看见小小的自己坐在窗台上，不禁心道，原来这个窗台这么高吗？怪不得那天宋伯伯翻不进去了。
不过她相信自己没问题的。
就在她等着自己往下跳的时候，周书君却突然张出双手，停在小盒子的身体两边：“要不你扶住我胳膊吧，小心受伤。”
小盒子有些惊讶地看着周书君，愣了两秒。
就在周书君迟迟得不到回应，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冒昧吓到小盒子的时候，小盒子却伸出手，扶在周书君手臂上跳了下来。
下降的重力将周书君往小盒子这边拉近。等落地后，周书君猛得发现，他们彼此之间挨得这么近。周书君甚至闻到小盒子身上一股淡淡的、特别的馨香。
那股馨香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周书君僵在原地。
关禾之也闻到了那股香味，忽然一段记忆袭来。周书君曾经说过，高中的时候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可是后来长大了，再也没闻到过那时候的香味。
原来，就是这种味道吗？
小盒子下意识地抬眸，撞进周书君视线的是她明亮的眼睛。
那一刻，周书君感觉时间都静止了，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周遭是吞噬一切、寂静无边的黑暗，而他怀里虚虚圈住的，就是他那视若珍宝，一直以来暗中觊觎，如今终于伸手可探的光。
或者说，正是因为她在那里，才显得万物无光。
关禾之此刻竟然也有了和周书君一样的心情。
真奇怪，明明周围灯都灭了，小盒子的眼里怎么还能透出清澈又明亮的光？
小盒子也没想到两人会挨得这么近，羞赧地抿紧嘴唇，眼神不自然地躲开。
关禾之这才猛地回神，控制周书君的手撤回来，向后退了几步。
周书君轻咳两声：“抱歉。”
“没……谢谢你，咱们走吧。”小盒子不自然地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率先走了出去。
就在两人走到通往校门口的那条小巷时，小盒子突然觉得肩膀一沉。
她身形一僵，微微侧过头，瞟见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盒子眼泪都快下来了。人生第一次，唯物主义的信念开始崩塌。猛地抖开那只手，抓起周书君就跑。
留下巡逻的宋伯伯愣在原地，手里提溜着小手电，不知所措地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