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子是被毒死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小小商籍贱民是来真的？
就连不动如山的蓝玉都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一眼望去，神态倨傲的蓝玉再也不能淡定了。
顾不得失态，大步走向朱长卿，上下端详起来。
朱长卿放下状书，道：“凉国公，你看什么？”
蓝玉震惊的看着他：“你姓朱？年齿几何？”
朱长卿道：“十八。”
蓝玉狠狠上前一步：“我外甥孙还活着今年也是十八！”
朱长卿道：“凉国公，我不是虞王，虞王下葬钟山十年了。”
朱长卿一阵莫名其妙，蓝玉这是把他当成朱雄英了？
他没见过朱雄英，那小子死得太早，连个画像都没流传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跟他长得几分相似，单从蓝玉的神情来看，似乎是很像，不然他不会这么激动。
但是再像也没用，从前身记忆来看，他一直是跟着二叔生活的，跟深宫大院没有半点关系。
朱元璋问道：“蓝玉，你在说什么？”
蓝玉两眼发红：“陛下，他今年十八，跟虞王长得一模一样。我可怜的外甥孙，你死的太早了，舅爷天天想着你呢。”
一时间，蓝玉悲伤起来，掩面抹泪花。
天下都知道，朱雄英的死改变了大明格局。
他要不死，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朱雄英的姥爷是大明第一武将常遇春，舅爷是蓝玉。
也就是说朱雄英背后是整个淮西武将集团。
他要是好好活着，顺利继承皇位，大明武将的雄风将会无限延长。
他一死，朱允炆被立为皇长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朱允炆的姥爷是礼部尚书吕本，背后是整个江浙文官集团。
这兄弟俩登基，意味着大明王朝完全不同的走向。
但是无论谁登基，都会带来文武集团的明争暗斗，无尽的阴谋与杀戮。
朱元璋一怔：“有这种事？”
蓝玉不提还好，瞬间就勾起了老朱的伤心事。
当年下葬大孙子的画面历历在目，如剜心之痛。
要不是大孙子夭折，马秀英也不会伤心欲绝，当了皇后没享几年福就死了。
他患有眼疾，也就是后世的白内障，五米内还能瞧得清楚，再远一点就模糊了。
那天初次见朱长卿，是在夜晚，并没看到真切的容貌。
他招了招手：“你过来，让咱好好瞧瞧。”
朱长卿只好上前。
朱元璋伸长脖子瞪大眼，半晌说道：“像！”
旁边的大太监刘会看到皇上眼眶湿润，便也跟着抹眼泪，说道：“陛下，奴婢瞧着也很是相像。”
刘会在宫中当值几十年，自然是见过朱雄英的，那晚虽然觉得朱长卿面目相似，只是不敢多嘴罢了。
朱长卿一脸无奈。
他来冒死告状，怎么变成认亲现场了。
“陛下，咱们还是言归正传，既然陛下看了状书，为了公平起见可否让宗人令前来主持审理？”
“先不说告状的事！你的药太医院看过了，可辨其微无法辩其药理，你先去景仁宫让姗儿服药。”
“上面写着服药方法，直接让含山公主吃就是了。”
“怎么吃，是碾碎了吃还是水煮了吃？一次吃一片还是吃两片？吃了以后有什么反应？陈太医说这一片药就蕴含十几种草药，药效极强，要是身子不舒服了怎么办？你不得当面照看则个！”
老朱生气的说道。
在宝贝闺女这里，没有小事，他不能允许任何差池。
刘会当即说道：“朱公子，奴婢带你过去。”
朱长卿无语，来时一腔热血，只想告状，没想到还有这种鸡零狗碎耽误事。
一同前往景仁宫的，还有陈太医和两个刚进宫半年的药郎。
也就是试药官，专门给皇上妃子试药的。
这次也不例外。
面对这种药效极大的新药，陈太医极其慎重。
至少两个试药官吃了以后没什么不良反应。
这才能放心的送到含山公主面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朱静姗一脸委屈的瞄了朱长卿一眼，绷着小脸一句话也不说。
朱长卿看着一屋子的宫女都是如临大敌的状态，对他充满敌意。
情知此地不能久留，便道：“陈太医，试药官多久可以定性？”
陈太医道：“他们服药半个时辰了，还需观察。”
又过去半个时辰。
朱长卿实在等不及了，眼看那边早朝都快下朝了。
“陈太医，我每种药都吃一遍。”
朱长卿把药片、药剂、糖浆，一股脑倒进嘴里，喝口茶咽了下去。
一转身，直直的看着朱静姗：“吃吧。”
朱静姗像个孩子一样任性的摇头：“不吃。”
“这药能治好你的病。”
朱长卿讲不出什么药理，但这是系统配的药，对付一个风寒病不在话下。
虽说这风寒病不是一般的风寒病，毕竟朱标当时吃的药里面添加了超过剂量的乌头，导致他每况愈下。
朱静姗此前吃的药里面很可能也有乌头。
系统既然给了这几服药，一定能压住乌头的毒性。
他不知道陈太医知不知道朱标被害的内幕。
他也没时间去理清这些事。
目前全部的心思都在朱元璋那边，先把老朱的大孙子朱允炆从神坛上拉下来再说。
但是朱静姗不吃药，他就不能离开。
少不了要把她的问题解决了才行。
朱长卿往前探了探身子，声若蚊蝇：“你知道有人要害你，但你放心，我一定不是害你的那个。”
他自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的放矢，因为朱静姗的成分确实很复杂。
她母妃的母国高丽在大明成立至今依然对北元称臣，实际上还是北元的附属国。
但是早在朱元璋起义，雄霸江南的时候，高丽就听说了这号猛人。
及至赶走元朝，成立大明，高丽有心归属，但奈何受制于北元。
可是又怕明朝报复，于是送来一个大美女讨好朱元璋。
所以朱静姗的母妃在后宫这些妃子眼里，就是个不伦不类的人质。
自然遭人歧视。
朱静姗如同电击了一下，直直的看着他：“我又如何能相信你？”
朱长卿道：“太子是被慢性毒药毒死的，你现在是同样的病症，这药不吃你必死无疑。别指望皇上能帮你，下药的手段很高明，不是医道圣手很难察觉，锦衣卫那帮人是不可能查出来的。”
朱静姗惊讶的张大了嘴。
她一直觉得朱长卿不怀好意，那晚他最初解释说，因为自家二叔下狱，想要入宫讨个公道，不小心翻墙进了后宫。
她当然不信，甚至怀疑他是被人安排刻意来后宫欲行不轨的。她相信后宫那些冤家对头干得出来这种事，要不然他一个百姓如何能翻到后宫。
但是现在听了他的话倒是有几分相信了。
朱静姗起身就走：“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景仁宫外的甬道。
这里静悄悄的，好似一个方外世界。
“为什么来这里？”
朱长卿打量一眼，觉得阴森森的。
这条甬道前面通往两个方向，一是胡贵妃的寝宫，一是景阳宫，也就是冷宫。
朱静姗神色落寞的说：“因为这里人最少，我总觉得景仁宫有耳目，很多话都要被人听去。朱长卿，我的病你治不好，按你所说这毒能神不知鬼不觉害死我大哥，我自然也不能幸免。你走吧，我不吃你的药，这样我死了父皇也不会怪罪你。”
朱长卿道：“别说这些，我能治好你。”
朱静姗摇摇头：“你能对我说这番话，我相信你那天是无意闯进来了，但我还是不能原谅你，我想清清白白的离开这个世界，可你毁了我的清白。”
朱长卿看她一眼：“后宫是龙潭虎穴，看来你体会很深。吕氏和胡贵妃阴谋勾结，陷害你好几次，即便你背后有皇上撑腰，仍是疲于应付，加上护你周全的太子薨逝，让你产生了心灰意冷的念头，我都能理解。”
朱静姗被说中了心思，心中涌出莫名的感动，道：“刘大伴说你是天师之姿，知天地、知人事，看来都是真的。”
朱长卿道：“你的命运其实很简单，只要除掉吕氏，赶走胡贵妃，在后宫之中就没有人是你对手。”
朱静姗苦笑：“这对我来说就是天方夜谭，我岂能斗得过她们。”
朱长卿道：“你斗不过，有人斗得过。”
朱静姗黛眉微锁，仿佛林黛玉上身，哀愁起来：“谁？”
朱长卿道：“那你就别管了。”
朱静姗惨淡一笑：“不会是你吧，你不要自寻死路。”
朱长卿道：“你的病我能治好，大明的病我也想治，我要看看吕氏和那帮文官能有多大能耐。”
“我当谁呢，原来是静姗，现在都明目张胆把男人领进后宫了？”
甬道那头，走来一个贵气端庄的女子。
她头戴九雀冠，虽比不上四凤冠，但同样造价不菲。涂漆竹丝制成框，翡翠披覆，上面装饰雀冠九根，口衔珠滴。
单从这顶冠帽就能知道这是个贵妃。
再看她眼窝凹陷，眉骨突出，鼻梁高耸，发色偏褐，标准的中亚胡人长相。
朱长卿瞬间就想到了那个明初赫赫有名的胡贵妃。
这女人绝不是个省油灯。
本身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公主，嫁给老朱自然是政治联姻，东察合台汗国表面称臣，实则阳奉阴违，后来果然联合帖木儿王朝公然犯边。
同为境外来的妃子，胡贵妃可比朱婧珊的母妃韩氏有实力多了。
毕竟东察合台汗国的强大实力依然存在。
从她凶狠的眼神也能看出，这是个争强好胜甚至骄横跋扈的人。
“这是和陈太医一同过来给我看病的朱公子。”朱婧珊缓缓说道。
“看病为什么来甬道？你二人有什么苟且不成？”胡贵妃冷笑道。
“我说这么臭原来有人放屁呢。”朱长卿不客气的斜睨着她。
“你敢骂我？我杀你跟踩死蚂蚁一样。”胡贵妃不屑的高昂着头颅。
不怪她这么高傲，堂堂后宫贵妃自然不会把商籍的朱长卿放在眼里。
她想在后宫这块地盘收拾一个贱籍也是易如反掌，后宫是皇家重地，皇上的自留地，不允许带瓣儿的进入。
朱长卿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这里还是很危险的，即便是跟着陈太医也同样危险，胡贵妃完全可以找个理由陷害他。
“你滚开，我有话跟静姗说。”胡贵妃命道。
朱长卿置若罔闻，冷幽幽盯着她。
“贵妃娘娘请讲。”朱静姗面无表情的说。
“也没什么要紧事，你这身子一天天不行了，我就想问一下你娘死的时候有没有给过你一枚玉簪？”胡贵妃说话时候眉毛一挑一挑的，总有点阴阳怪气的腔调。
“胡贵妃何出此言？”朱静姗预感到什么，袖中粉拳紧紧握住。
“那枚玉簪本是皇上赐我的，但我没要才给了你娘，现在我想收回来了。”胡贵妃嘲讽一笑。
“你胡说，那是父皇专门让工部给我娘打造的玉簪，如何就成了赐你的？”朱静姗平时好欺负，但在涉及娘亲的事上寸步不让。
“你是打算带进棺材吗？”胡贵妃冷哼道。
“两位我打断一下，我还有要事没工夫听你们在这唠首饰，胡贵妃你哪来就回哪去，含山公主你赶紧把药吃了，我好去奉天殿交差。”
朱长卿不容分说的道。
“你算老几一个贱籍也敢在这插嘴！”胡贵妃柳眉倒竖呵斥道。
啪！
朱长卿反手抽了她一巴掌：“老子不光插嘴还要打你的嘴，一个察合台来的胡人仗着有点宠幸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胡贵妃花容失色惊叫一声，九雀冠跌落在地，两鬓发丝凌乱，嘴角淌出一丝鲜血。
“你敢打我？”胡贵妃捂住脸颊不可思议的吼道。
朱长卿拉着朱婧珊就要走：“我打她了吗？”
朱婧珊忙说：“你没有打，是她自己摔倒的。”
“来人！你们都死了吗！有人行刺本宫快来人呐！”胡贵妃坐在地上撒泼。
朱长卿和朱婧珊回了景仁宫。
朱长卿将药片放在桌上，吃不吃他都不强求，他多少能明白朱静姗的性格为什么这么执拗，公主给人的印象总是很高贵，但只有到了古代才知道，公主是很尴尬的一个群体，大多没有好结局。
皇权强盛，她们是皇帝笼络勋贵以及远嫁外族稳定边疆的工具，皇权衰败，国破家亡，她们是最先被敌军羞辱的对象。
甚至从出生那一天就充满了束缚，哪怕是被朱元璋疼爱的朱静姗也是一样，小小一个后宫就能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朱婧珊幽怨的瞥他一眼，缓缓把药放入口中，喝了一口茶水，“你快走吧，你打了胡贵妃她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