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际微光
闪着暖黄色灯光的相框被稳稳放在一旁，但沈逸还是不愿意关掉那歌声。
男人拨开了礼盒里面的彩色的拉丝纸，拿出一个黑色的礼盒。
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得意问：“皮带？”
一猜就中。陈予希费力笑笑，自己还是缺些制造惊喜的细胞。
“祝你生日快乐～”视频对面仍传来那干巴巴的《生日歌》歌声。
听在她耳里，居然生出了几分羞耻。
吴小童那损友就跟她说过：皮带啊，往浅里看的便是要将他牢牢拴住一辈子，往深里看嘛……
沈逸拆开盒子，抽出里面的皮带，站起来围在腰际，俯身看向镜头，唇边泛起意味深长的微笑：“这皮带，下次你来解。”
额……果然更羞耻了。
生日歌还在放着，沈逸收好皮带，倒是跟她说起了自己生日这天的经历。
“我今天光跳瀑布就跳了三回。”他竖起三根手指。
“怎么回事？”陈予希听得心都提起来了，惊讶问：“跳瀑布？”
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酷爱运动，他潜水、冲浪甚至是跳崖跳水的视频，她也是有看过的。
但到底是“跳瀑布”，听着就觉得很危险。
原以为他拍古装动作电影，除了吊威亚，不用跳楼撞车，应该会相对安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跳瀑布这样的动作戏？
“回头给你看看姜林拍的视频。”沈逸退后两步，掀开衣服，背过身去给她展示后背：“虽然做足了安全措施，但是还是划到后背了。”
屏幕上，男人宽阔厚实的背上好几道红痕，其中最显眼的是肩胛上那道长达十数公分伤口，虽然看着狰狞，不过没有缝针，伤口应该不深。
除此以外，居然还有大片淤青。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能弄成这样？疼不疼？”
“没事，就是轻轻刮了几下，也不怎么疼，”沈逸回过身来，见她满脸的心疼，这才满不在乎地把衣服穿好：“不要担心，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多想想我，才跟你夸大了说的。”
“哦。”可是看着就让人很担心。
她怔怔地看着镜头出神，许久没有出声。
沈逸小心翼翼试探问：“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两人只相距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距离。
陈予希神色中带着一丝落寞，抿了抿唇：“不用，你来了，我反而不好入戏了。”
她为了入戏，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正常交流过了。连小月都不敢随便跟她说话，怕将她刻意营造的氛围打破。
说起入戏，却又是止不住的难受……这戏尤如一块沉甸甸的巨石，直拖着她往深处坠……
只要再坚持一个月，她就可以杀青了。
*
为了抢天光，剧组获得了景区批准，前一天下午就上山准备，直到现在。
这是陈予希在《天际微光》剧组的最后一场戏，也是全剧组的最后一场戏。
万籁俱寂。
本不应该凌晨登山的她，却孤身一人在山上的四角凉亭下待了一夜。
她在凉亭朝向山边一侧的横木上向外坐着，双腿始终悬空抓不着地。
这个位置能更好地接触到新一天的第一缕晨光，也能把山下的景色尽收眼底。
山间只有薄雾笼罩，森森树影。
夜风轻轻拂过，带来阵阵寒意。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
黑夜里的公园，与白日不同，没有烈日阳光，没有络绎不绝的登山客，有的只是没有烦扰的宁静。
远处，天空开始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渐渐地，颜色越来越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一刻的清新和美好都留在自己身体里。
这场戏开拍前，她问过张唐，剧本里面没有写她的结局，那她坐在这个生命的十字路口，应该看到什么？
张唐手中的手电筒转了个方向，原本紧随她的目光也顺着电筒的光线移向两人的身后。
他抬手指了指。
凉亭外不远处有个分叉路口。
那里立着一个指引牌，上面有一个简易的路径示意图。
“这是一个分岔路口，她可以选择顺着凉亭旁边的石阶往上走，大概200米的距离，有个观景台，是日出的最佳观赏点。她也可以选择往回走，又或者，留在这里。”他说。
那边是观赏日出的，也就是说，她可以走得更高更远，走得更好，看到更多。
而不应该困在这里。
山风拂过，穿过满山茂密幽暗的林木，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心有所感，扭头看向身后的路牌。
尽管光线暗淡，她还是能看见指引牌那漆黑的轮廓。
马上就要告别了，可是她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眼中酸涩难忍，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淌下。
张唐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
晨曦熹微洒在女孩脸上，泪水淌过她苍白憔悴的小脸。
“cut——”
随着打板声响起，现场默了一阵，然后迎来了工作人员的欢呼——主演杀青了！拍摄也结束了！
女孩没有更多的动作。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线，把她与身后兴高采烈的工作人员划分得泾渭分明。
陈予希依旧坐在那里，背影单薄，静默无声。
张唐接过场务递来的鲜花，正要高呼“杀青快乐”。
但是，坐在凉亭边上的女孩却安静地坐在了原地，与身后的热闹格格不入。
众人逐渐察觉到状况不对。
张唐对现场众人打手势示意安静，把花交给了一旁满脸惶恐的王银月，这才缓步靠近。
距离她还有两三步距离，他轻声试探道：“小希？”
女孩扭过头来。
无声间，她早已泪流满脸。
张唐绷紧了呼吸，踩着慎之又慎的脚步轻缓靠近——仿佛只要他动作稍大，她就会如蝴蝶一般振翅飞翔。
他圈着她单薄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喉咙紧了又紧，轻声安慰道：“你杀青了，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没事了啊……”
女孩双目黯淡无光，似乎还没从悲伤的情绪里面走出来。
直到他双手重重按在了她两侧肩膀：“没事了，没事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来，拽住他的风衣，放声大哭。
王银月急忙上前，将抱在臂上的外套披到她肩上。
张唐满眼怜惜与愧疚，一下又一下轻拍在她单薄的背上，一遍又一遍柔声抚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那都是戏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