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给我爹封的神,结果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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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渔歌唱晚

黑色的怨气冲天而起,一股股黑风自那怪物尸堆中刮来,怨气让一群怪物好似融合在了一起。

一双双手掌从碎肉堆里,伸了出来,抓住林翁的手、脸、脖子、脚、腿、拉扯着他,仿佛要让他跟着这众多邪祟,前往地狱深处,去受那无边苦难。

呼喊声起,周围汉子一个个簇拥上来,那江鹿瑶控制着白气,不断轰击,那怪物却依旧撕心裂肺的嘶吼着,他们的声音堆叠在一起,终于被人听清了!

“你为什么活着,你凭什么活着,你都死了,为什么没有受折磨!”

怪物撕心裂肺的嘶吼着,周围汉子们喊叫着,冲上前来被一个个手掌,脚掌踹开,江鹿瑶也被无数大手拖拽着,向那怪物而去。

林翁的眼前被黑暗一点点吞噬,他听见那怪物的声音在嘶吼,在质问,在怒吼。

我怎么会死了呢?

我,死了吗?

哦!原来,我早死了啊!

在最后清醒的余晖里,林翁看见那江鹿瑶的哀嚎,绝望。

听见她一声长长的质问压过所有的哀嚎,惨叫传入林翁耳中:

“林翁,你究竟,想过怎样的人生!!!”

……

林翁当野人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吃好的,不必隔个一两顿,就去啃树皮,吃杂草!

那个夜色昏沉的夜晚,他和两个部族兄弟,去江氏偷水稻的时候,他一口气扯了好几把,江氏的水稻是真不一样,颗粒大,稻穗多,容易去壳只要扯够一捆,就足够好几天不出去找吃的。

然后他一抬起头,看见一个高大的少年,后来他知道了,这个少年叫江生。

他被这个少年,打了两个巴掌,他躺在水田里爬都爬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没想到那少年指了指稻子,再比划了一下,拔稻子,他就明白了,这是让他当苦力呢!

然后他就去割了,学着别人用工具,只割了两亩多地,那少年江生就给他比划,他可以离开了。

当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却被叫住了,他听说山里的野人找不到肉的时候,会吃人,他觉得自己死定了。

然后那个叫江生的少年,给他递了一碗白米饭,那味道他一辈子都记得!

他从来没吃过,这种一点稻壳碎屑,都不带的米,颗颗白的跟珍珠一样,入口软糯,香甜,不像他老年后吃的米,粘牙!

然后他就做了个无耻的决定,留下来帮忙割稻子,当时江氏只有一百八十亩稻子,他和江氏的人们一起割完了,等后来跟他一起割稻子的兄弟都死光了后,他才敢给别人吹牛说,他被抓住时,国君给了他两巴掌!

他拍着胸脯,就告诉当时的国君:

“不就拔你几捆稻子嘛,我把你们的稻子全给你们割了,当赔罪!”

实际上他当时夏语都不会,他留下割稻子,纯粹是因为想吃饭,吃白米饭,不想回去啃树皮裹草料。没想到割的多了,越吃越好,有时候有鱼酱,酸甜鲜香,他从来没吃过这东西。

有时候还给他搭一块大肥肉,关键一点骚味儿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一天能吃两顿,这样的饭,他太幸福了。

只是没想到一百八十亩割的那么快,他带着少年江生给他的稻子,回部落了,只吃了一口部落里煮的树皮炖稻谷,扎人的稻壳把他喉咙卡的差点吐出血来,那饭里明明有肉,却臊的他直想吐!

然后他就留下了稻子,毫不犹豫的上山去了江氏。

厚起个脸皮跪在少年江生面前,那少年江生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话,他没听懂,后来他问了他的先生江冬,当时族长给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江冬给他说大概意思是:

“你以后要是加入进来就得从奴隶开始,只能住大家一起的茅草房,吃饭也只能一天两顿,做不到三顿,不一定管饱,但保证不饿,肉最多每周才能保证一次。也没有布衣穿,最多送你一套麻衣,当内衬之类的话!”

他当时没听懂,但他是真过上好日子了,每天吃两顿,还有衣服,住的地方不漏雨,干燥,甚至睡觉还有盖的东西,冬天冷也不怕,时不时还有肉、盐、酱。

关键某天,那少年江生拉来一队奴隶,让他上前挑选,那时候他懂一点夏语了。

知道这个比他年轻一些的少年叫江生,是他们族长,这队奴隶是因为有个叫江泉的族人,拉着东西去商量好的野人部族卖,结果被这个部族给截杀了。

这个少年族长一个人趁夜,去把这个部族男性全杀光了,留下了女的拉回来,要分给他们,让她去选媳妇!

他是真没想到,这江氏还能分媳妇呢!

然后他当野人时的梦想就满足了,他当时甚至,觉得他一辈子的梦想就这样了!

后来,江氏开始扩张了,他原来的部族也加入了这里,他被要求管理这些人,然后给他分配了木筏。他看着原来的酋长恶狠狠的眼神,他怕极了,但江生一巴掌下去,原来的酋长就不敢盯着他了。

他当时,不懂什么是“管理”,但经过江生的解释,他理解了,大概和当部落“酋长”是一样的,他惊了!

啊!加入江氏,还能当酋长的啊!

那时候那个叫江冬的江氏子,来给他们当先生,教他们写字,说话,耕种,狩猎,一大堆东西……

他学会了写自己的字,然后毕业了,就赐了姓叫“林”,他原来的名字叫“翁”,加起来就叫“林翁”。

他问江冬先生,林翁是什么意思,江冬说就是林老头的意思!

在原来的部落,能活到三十多就算老了,那时候还没死的话,就得是巫祝了。

他顿时觉得这名字好,自己能活到三十就非常不错。

然后江冬就告诉他,族长说,咱们部族,要四十岁才能算老人。

后来林翁活到了五十岁,他都不敢想,自己竟然能活这么长时间。

因为他和他的族人水性都好,主要就呆在河上了,那时候江下平原这条河,还不是河,是湖!!

每年都发大水,大水涨起来吓人的不得了。

从那时候起江氏就在修河道了,他每天就帮忙运东西,送东西,然后开始给工资了,当时江生给他一个陶片的时候,是给他这么说的,这叫“工资”。

他这才发现,原来干活,不是只管饭啊!

还可以给工资,用工资,买更好的饭啊!

然后他就胖了一些,但只买饭,好像用不完,但他没啥其他追求。

直到积攒的陶片越来越多,甚至吃饭都花不完,他也没啥想的要的,等他陶器都堆满一桶的时候。

他就去请教先生江冬了,江冬先生比较和气,当时负责教导所有野人,听说他有个爵位叫“班主任”。

而且当时少年族长江生说了:“有问题,找江冬!”于是他就来了!

江冬班主任,给他规划了花钱的方法,就是买地,修房,买奴隶,多娶媳妇,送孩子上学,换船!

他便听着江冬的建议,一口气娶了八个媳妇,买了三十几亩水田,买了十多个奴隶,给自家部落族人,每一人都做了个好木筏。

然后他发现,他居然可以不用干活了,天天就闲着,有饭吃,有媳妇睡,有布衣穿,还有人伺候!

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他竟然能有今天!

他觉得这辈子赚大发了!

只是他没想到,人呆久了,竟然会这么无聊,天天呆在坝子里,呆呆的看着稻子慢慢长起来,太没劲儿了。

然后他就又去请教了那个叫江冬的先生,江冬先生竟然大发脾气,给了他一巴掌,然后说:

“你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是我给规划的吗?还不是江氏给的嘛!

现在河对岸的野人经常来抢东西,偷东西。

隔个三两天就能碰见,时不时就有人家被抢,被偷。

先是一小股一小股的人,现在是一队一队的人,你离得远感觉不到,但是有一天,要是抢到你头上呢!”

然后江冬给他指着远处,族长江生正带着几个汉子与野人厮杀的场景。

“现在大哥在河岸上与野人天天厮杀,他天天带队守着,你以为只是为了我们江氏杀吗?

为我们江氏守的吗?

还不是为了我们大家,大哥不去杀,不去巡逻,你就会被抢!

你现在看着河岸,看着我大哥,在那里与野人厮杀,你竟然说你闲的没事干!!

你以为那不是你的事?

你以为那是我的事吗?

那不是我们全体的事情吗?

你在想什么!你居然说你闲的没事干,无聊!?”

然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对啊!没有江氏,就没有他的今天,没有江氏,他在啃树皮呢!

他们厮杀不是为了玩,是为了保家卫国啊!”

他羞愧的要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石头上,还好江冬给他递了一把长矛,然后喊道:

“看着干嘛,走啊!”

然后他就开始了厮杀,开始真正抵抗野人,为了江氏,也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大家,为了国家!

他用竹筏最为顺畅,那时候有很多野人,从河对岸游过来,偷东西,抢东西,他就偷摸的在芦苇荡里守着。

看见野人游到河中心,带着小子们,就拿着长长的竹竿,隔着老远,一个个的敲他们脑袋!

特别是晚上的时候,那野人都瞅不到他们,到了近前一棒子下去,蹦蹦蹦的声响,听的大快人心。

但后来野人越来越多,有一次高达上千人,就在对岸驻扎着,当时江氏人口还很少,大致才六百多,那时候他和几个兄弟,载着老国君和江冬先生以及一群江氏汉子,就偷摸的去了对面。

那时候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在水边等着。

结果等到半夜,那边火光冲天,喧哗起来,等喧哗了没一阵儿,就看见江生他们竟然,把对面几个主事的劫走了。

他都想象不到这十多个小伙子,是怎么做到的,然后他就开始佩服族长江生了。

后来听说,这几个主事的被抓了之后,江氏好生对待,以后大家可以和平相处了!他大喜啊!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这几个主事的竟然杀人了,强奸了妇女,要是杀个其他什么野人,他无所谓。

但直到,听说那个叫江冬的先生,竟然被这几个人杀害了!

他愤怒到了极点,听说大家都在劝江生,劝族长,让他以和平为贵。

林翁当时想的很清楚,族长要是最后选择真和平,他林翁就算,豁出这条老命来,也要去拼死一个。

结果江生把这几个野人主事,拴在了江边,一个个当着对岸活刮了。

他心气顺了,彻底顺了,觉得就算族长江生,刮红了眼,要顺便把他刮了,他也愿意。

觉得这时候就算对岸野人过来,他死也值了,不光他这样想,当时很多人都这样想!

然后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对岸大军越来越多,甚至垮过河来了。

他都以为要完了,江生带着他们躲在山上,抵抗了很久,忽的有一天下着暴雨,族长带着大家一起出了石屋。

一边抵抗着密密麻麻的野人大军,一边跑到河岸的高处,他看见江生站在石头上,对着下面叫喊,辱骂。

林翁认为大不了一死嘛!

大家都陪着,那就死吧,反正这辈子也值了!

然后就跟着江生大骂那些野人,一口老痰,吐在了对面一个野人脸上,畅快的哈哈大笑!

随后林翁就看见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为壮观的一幕,江生站在高处指着天,好似神邸一般施法,河道上远远一条白线,仿佛万马奔腾的就过来了,底下的野人一个个全跑了。

他们站在河岸的高处,看着大水,像是冲走一群小蚂蚁一样,将所有人全部吞噬。

由此他是真把江生当成神了,听说山里也叫他,天水江魔。

但无论如何,他林翁啊!

这辈子没这么舒服过,就算田地被冲毁了,值!非常值!

他重新置办家业,梳理稻田,江氏还给了赔偿,家里啥都有,啥都不缺!

但他还是坚持在河上去,就看看有没有野人,敢过来偷抢东西!

好在,哎!

山里不死心,还真有野人来,他换了好船,还是大船。

带着林家兄弟,把野人搭起来的浮桥直接给点燃了。

那些野人都是小木筏一个个爬不上来,他就拿着长戟,站在船上,一个个扎死。

野人扑腾落水的声音好听极了!

那时候,还弄了个什么等级之类的。

然后给他封了个爵,他也没感觉有啥变化,就继续在河上呆着。

那时候战事惨烈,每天都有野人,到处都是野人从河上偷游过来。

他不喜欢大木船,感觉不方便,就划个竹筏,带着几个小子,手里拿着长竹竿,唱着渔歌,敲水面上一个个游动的野人脑袋:

云儿飘在海空哟,碰!!

鱼儿藏在水里哟,碰!!

早晨太阳晒网哟,碰!!

迎面吹来大风哟,碰!!

好啊!那日子真好啊!

他喜欢晚上埋伏野人,藏在芦苇荡里,等野人游到一半,再出去,那日子过的真巴适!

可惜啊!河对岸的野人,渐渐没有了,河里敲不到野人头了。

江氏也扩张过去了,听说还在那边山上建了寨子,他去了几次,跟着老国君爬了好多座山,把他累的哟!

结果,野人没见到多少,倒是老虎,豹子、狼不少。

每次都扛着个野物回家,别家一问,他都觉得臊的慌,带个野人头回来,不拿去换钱,换功勋,就挂在门口,那多有面子啊!

扛个这玩意,肉吃起来还是骚的,要不是国君硬是给他分,他都想直接给别人了!

然后他就不去中山寨了,除非族长征召!

他喜欢河上,喜欢唱着渔歌敲野人头,感觉每敲一下,这辈子就多赚几分,江国就强盛几分,安全几分,他家底子就厚几分!

那时候南边也有些野人过来,他专门去河上守着,刚开始还能碰到几个,后来那边也建了寨子,就碰不到了。

然后他就老了,四十快五十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又什么都不用干了,野人没有了,江国小子们都长起来了,他爵位太高,没啥东西给他运了。

他又不像那些先生们会写字,会研究,会搞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江国变得强大。

他什么也干不了了,也没什么给他干的了!

她很幸福,很美满,儿子们也孝顺,孙子们也过的不错,最小的女儿还嫁了个江氏子。

好!好!好!

都在说好,他自己也觉得好!

那时候他躺院坝的长椅上,盖着兽皮毯子,闭着眼睛晒着月亮,头顶漫天星光,周边孙儿欢乐的叫喊着,满地跑!

儿子女儿们坐在院墈上,闲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远处鸟儿鸣叫,虫儿喧嚣,

河岸的水声,哗啦!哗啦!

在耳边回荡不停~

好美啊!真美好啊!

家里什么都不缺了!

江国什么都不缺了!

连我也不缺了……

……

怪物的肉山,将林翁眼前,最后一点点光亮彻底挡住,无边的黑暗笼罩下来。

“是啊!啥也不缺了!早该死了!”

江生长叹的声音,却在林翁耳边忽的响起:“哎!江国太大,我一个人!守不过来啊!”

……

喧闹的林中渡中,汉子的喊叫,惊嚎,江牛偃双目赤红的要往那怪物堆里钻,却被一个个汉子一把抱住。

江虎伯跪在地上,哭嚎出声~

“哗啦~哗啦~”

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骤然响起,光亮灼灼,风水渐起。

肉山上江生给江鹿瑶的白气方块,猛然爆炸,白烟四散,那肉山怪物,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哀嚎。

怪物再不理会战场,猛的自白雾中冲出,向着远处逃窜!

却见白雾之中,一艘竹筏,缓缓飘出,老人手持竹竿,脚踏竹排,江鹿瑶趴伏在竹筏上,她的长发被风吹的在空中飘散。

悠扬老迈的老翁的声音笑着,唱着渔歌,缓缓飘荡而出。

云儿飘在海空哟,

鱼儿藏在水中哟,

早晨太阳晒网哟,

迎面吹来大风哟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