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鱼
有模仿者做推荐人，卢卡斯担保；伊迪娅进入管理局的过程可谓十分顺利。她心理行为测试的结果偏向于异能研究岗位，但鉴于其能力的功能性，她最终还是成为了外勤调查员。
之后的几个月里，她接受了一系列基础知识，规章制度，以及异能判定的培训。
可能是仍是在校生的缘故，她的学习进度很快。直到九月初，她开始接触到格斗方面的技能训练。
由于异能在战斗中天然的巨大优势，以及进攻欲望的淡薄，伊迪娅的实战成绩很不理想。对练的情况往往只有对手累得动弹不得后，她才能被判定为胜利。
当然，在今晚之前，包括她本人在内，没人想到格斗技能课教的东西居然真有一天能用上。
毕竟在这个人人有枪的社会环境下，七步之外和七步之内都有比拳脚更好的选择。
伊迪娅追着冠军挥剑，却又一次落空。她看见对方冲着自己说了什么，她本能地把注意力放到耳朵上，这回，她在一片死寂中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相比于声响，它更接近于把头埋进水里时感受到的水流振动。
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逐渐开始演化成了一种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感。
在此前的人生中，伊迪娅只在观看一些亚洲恐怖片时产生过类似的感觉。
她捏着剑柄，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烦躁，看向眼前的冠军时，那种烦躁转变为了愤怒。
“我为什么会生气？”
她感到疑惑，但时间由不得她细想。她稍稍定神，回忆了一下先前学到的技巧，再次冲了过去。
斜劈横斩，仍旧是乏善可陈的进攻。
冠军已经在拉扯的过程中捡到了长剑，他躲得无聊，终于第一次提剑格挡，剑刃相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把剑势均力敌地定在了二人之间。
冠军只觉得自己的动作被停止了，持剑的手上并没有传来反震的力量，但无论自己怎么用力，剑都没法往前寸进。
他果断撩剑擦过伊迪娅的剑身，侧步一剑斩向伊迪娅的肋下。
这次的触感更加奇怪，他看到剑在触碰到对方身体的瞬间诡异地扭曲，就好像属于剑的线条在接触到那团黑影时“屈服”了，短暂地变成了对方的形状。这个过程没有传来任何阻滞感，就像是那团黑影并没有实体。
黑影看起来完全没有被这一剑伤到，继续攻了过来。
信息很快在他脑中整合，在不知道对方维持这个形态所需的代价的情况下，跟一个影子较劲毫无意义。
冠军心里一动，骤然转身，朝科博特冲了过去。
“那个亚洲人见到我就跑，那个红毛小子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先解决那个胖子吧。”
科博特啧了一声，这回只是调查任务，他带出来的两个弹匣已经打光了。
“我们躲进门里去。”梅利边一边拖着科博特一边说道，“我们是客人，再拖一会儿，这个地方的保镖就会过来了。”
“做点你能做的。”科博特看向一旁的约翰说道。
约翰不答，他伸出食指晃了晃，科博特三人顿时漂浮起半米，飞进了大门内。
祂转向大门，勾起食指，那扇大门便嘭的一声紧紧关上了。
冠军看着他做完这些，只当他是舍命救人，不多细想，一剑劈向了约翰的脖颈。
就在他剑锋将接的刹那，约翰的身形忽然缩小，留下一身还来不及落地的衣裤站在原地。冠军一剑劈空，只见那西服哗啦一声垮落在地，衣服底鼓起一个小包，冠军一脚踩上去，却又落了空，衣物旁多出一条微微凸起的沙线，转瞬间伸向了远处。
冠军眯起眼，看见那道沙线在角斗场边缘停下，沙面破开，一只小巧的土拨鼠远远地看着他。
冠军只觉得好笑，一时间，自己的几个对手一个变成了打不着的影子，一个变成了小动物，剩下几个还全躲进了破不开的铁门。
他看向伊迪娅变成的黑影，不知为何，对方居然没再追杀自己，而是自暴自弃般地在原地胡乱挥起了剑。
突如其来的空闲让他不情愿地从战斗状态中清醒。他知道，闯下这种大祸，碉堡的枪队过来后是断然不会给自己留活路的。
他本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再畅快地打一场，但看起来对方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了。
他走到大门前，用尽全身力气蹬向了门锁，但显然科博特他们已经锁上了门，大门轰隆一声，纹丝不动。
他有些恍惚，靠在门上再次看向不远处的黑影，对方还在朝四面八方胡乱挥剑。冠军微微皱眉，这一回他看出了一些门道。
对方好像在对抗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伊迪娅见冠军转身冲向科博特，本来正要追上去阻拦，但刚跑出一步，心里那烦躁的感觉便骤然加剧，变成了一种无比急迫的焦躁，她只觉得背后的皮肤都要燃烧起来一般，在灵魂深处的本能驱使下，她在空中转身，挥剑斩向了身后。
这一转身，她便看见了一幅无比恐怖的画面。
在空荡的角斗场中，一只硕大的，无比丑陋可怖的鱼头正游在半空中，张开大嘴直直地朝她冲了过来。
那只鱼头通体墨黑，一对眼睛跟煮熟的蛋白一样泛着死相。一口乱牙裹着黑雾，似是散在水里的血丝。
一剑挥出，正好让伊迪娅的身形矮了几分，避开了鱼头的撕咬。黑剑砍在鱼头的下巴，划出长长一道黑烟。
大鱼摆尾，在空中转身，伊迪娅这才看到它的全貌。
怪鱼的鱼头有一人大小，身长四五米，看不出品种，但整体呈梭形，通体漆黑粗糙，看不出鳞片的形状。
它没有在意伊迪娅的劈砍，大尾一摆，再次冲了过来。
伊迪娅心中凛然，看清对方的样貌后，她的焦躁感却一点没有减少，反而催生出了更深的恐惧。
她的拇指略微颤抖，本能在催促她解除变身。
她想起卢卡斯曾在训练时跟她说过的话：“恐惧来源于面对危险的本能，你知道这些东西伤害不了你，所以你不会害怕。”
“这只鱼……能杀掉我？”
对死亡的恐惧太过陌生，反而没对她的行动造成什么影响。她向旁边横移一步，拧腰挥刀，再次在鱼脸上割开一道口子。
黑色的血雾散在空中，怪鱼摆尾的幅度小了一些，它转过头，合上嘴，再次盯住了伊迪娅。
不知为何，面对怪鱼，伊迪娅想起了冠军躲避她的进攻时做出的动作。自己那公式化的进攻跟眼前怪鱼的冲刺方式不谋而合。
下一刻，怪鱼再次冲来，它的行动轨迹顿时变得清晰可预，伊迪娅再次卡着它张嘴的一瞬间横跨一步，这一回，她瞄准了它的眼睛。
黑剑精准地刺入怪鱼的白眼，厚重的阻力顿时顺着剑身传到手腕。伊迪娅咬紧牙关，终于是没有脱手。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冠军，见对方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明白了这鱼只有自己能看到。
“看来这就是那个盖尔的死因了。”
心中的焦躁感散去大半，伊迪娅甚至有空思考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他没有把剑带上，对抗不了这条鱼，估计是被咬住了才想起来解除变身，结果没能来得及逃走。”
她想起魔鬼在看到那具尸体时说过，那是具“空心”的尸体，他的灵魂空空荡荡，一点都没有留下。
若不是要留作证物，且已经有了一具较新的肉身，祂大可以占据那具身体。
正想着，大鱼再次扑了过来，它似是认准了伊迪娅，不把对方吃掉决不罢休。
这回它换了攻击方式，埋起受伤的那只眼睛，贴近地面横着张开了嘴。伊迪娅不慌不忙一跃而起，插爆了另一只鱼眼，深入剑柄。
大鱼前冲的势头把她向前带了将近十米，她踩着鱼脸拔出短剑，再一次深深地刺入了它的大脑。
怪鱼跌落地面，在沙地上又擦行了一段距离，直到撞到墙壁才停下。
伊迪娅拔出剑，回头看去，只见大鱼一路过来，居然没在沙面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喘了几口气，正准备从鱼身上回到地面，忽然感到一阵暖流顺着腹部流向心肺，又向上绕到肩颈，直冲大脑。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萦绕心头。
接着，她的脚下传来沉陷的触感，她低下头，只见那怪鱼的身体逐渐开始消融，化成了一滩浓墨般的泥膏，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喘息了几口气，想起正事，抬头看向远处的冠军。此时他面上的表情已经是彻底的疑惑。
伊迪娅提起剑，忽然，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再次浮现于心头。
“还有？”
她迟疑了一下，这次的感觉比之前还要淡薄，想来是那鱼还离得很远。
“是同一条么？还是有一群这样的东西？”
伊迪娅略一思索便不再纠结。眼前还是解决冠军更加紧迫。
她定了定神，正要再次冲上去，却见冠军身子忽然一挺，僵在了原地。
伊迪娅一愣，定睛看去，只见冠军的眼睛底下多了一个眼珠大的黑点。
不待她辨认，他的额头和脸颊上又多了两三个同样的黑点，接着，细细的血线便从那些黑点中流了下来。
那是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