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追迹
富兰克林的餐厅看不到日落大道那样壮美的夕阳，深沉的余晖在玻璃幕墙间数次折返，最终只将街对面的白墙照得更亮了一点。
一辆警车停在路边，两个警察坐在车里。副驾驶的那位端着甜甜圈望向餐厅的橱窗，那里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人。
餐厅里，黑人服务员小哥走向靠窗的位置，把手中端着的盘子搁到桌上，语气恭敬：“先生，您的煎香肠搭配煎蛋三明治。”
罗伯特微微颔首，他捻起刀叉，切下一块香肠。
门口传来玻璃碾碎的轻响，小哥让到过道边上，杰克打量了他一下，坐到罗伯特对面。他身后跟着吉米，吉米在他背后的位置坐下。
“罗伯特。”他说道。
“杰克。”罗伯特咽下香肠，短暂地回应后，又塞进另外一块。
杰克静静地看着他，直到罗伯特开始嚼第三块香肠时，他忽然伸出手，拿过杰克盘中的三明治吃了起来。
餐厅里一时间只剩下沉闷的咀嚼声。
吃完最后一口，罗伯特放下刀叉，微微仰头看向窗外，说道：“老爹以前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被人杀死，那一定是死在这个位置上。”
杰克放下剩下的一角三明治。
“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会坐在这里吃早餐。”罗伯特接着说道，“但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在这里对他动手。”
他收回目光，看向杰克：“杰克，告诉我，那群杀手是冲你来的，还是来杀他的？”
“我不知道。”杰克看着罗伯特说道，“我从没见过那些人。”
“我父亲死了，杰克。我得报仇。”罗伯特摇头。
“我知道，罗伯特。”杰克丝毫不恼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无礼，“你父亲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会为他报仇吗？无论对方是谁？”罗伯特问。
“当然。”
“好。”
罗伯特掏出手枪，卸下弹匣，拨出一颗子弹。
“你知道我接手家主的位置后，家族的发展方向不会改变，所以派杀手的人不会是你。”
杰克点头，“当然不是我。”
“你觉得是我吗？”罗伯特把拇指摁在第二颗子弹上问道。
“不，你是个好儿子。”杰克说完顿了顿，“也是我的好教子。”
罗伯特拨出第二发子弹。
“我们前一天晚上刚灭掉诺克家族，第二天就发生了刺杀。而这些人里却没有他们的人。为什么？”
罗伯特自问自答：“因为幕后主使知道这样做会显得太刻意。并且一个几乎覆灭的帮派并不能挑起一场战争。所以也不会是诺克们。”
他拨出第三发子弹，问道：“如果死的人是你，会发生什么事情？”
“托尼会取代我的位置，我的人会被清洗。”杰克挑了挑眉毛，“但也许你们能和平相处。”
“如果是你死了，我们就只能把他放进来。否则他就有理由跟我们开战。”罗伯特摇摇头，“我们不可能那么做。”
“无论结果是什么，动手的人都不希望我们一起对抗托尼。他在为托尼的入场铺路。”
“那个人希望我们自相消耗，最后和托尼分享这个城市，甚至……也吞掉托尼。”
“你认为那个人是谁？”杰克问道。前面的对话其实都是铺垫，他们的心里一开始就有答案。
需要对答案的从来不是凶手，而是态度。
“有能力吞下整个场子的人不多，不是么？”
……
入夜，康普顿南。
为了在帮派势力错综复杂的黑人街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科博特给丹换了一身更加朴素的衣服，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刚从24小时便利店下班的小镇青年。
可即便如此，他们三个走在街上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走到清洁工的公寓下时，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恰好在街对面响起，随之而来汽车报警器的蜂鸣。伊迪娅扭头看去，正见几个小黑钻进车里东翻西找。
“别管他们。”科博特说着，拧了拧紧锁的大门。伊迪娅点头，走到门前伸出左手，缠在腕上的小蛇游到她的指尖吐了吐信子，门锁便咔哒一声自行打开了。
三人依次走进门内，这幅景象被车旁的一个小黑看在眼里，他用手肘顶了顶穿红色连帽衫的同伴，用下巴示意方向。楼梯间的感应灯逐层亮起，最终停在四楼。
隔着楼道的窗户，他们隐约能看见打开的是哪间房门。
“一个小妞，一个胖子，一个瘪三。”小黑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你觉得他们有钱吗？”同伴不置可否。
“那小妞穿的看上去就不便宜。”小黑继续劝道，“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我们的人。”
话说到这，另一个小黑刚好从前排钻出来：“倒霉，车里就五块钱，我们被这人耍了。”
“我们把他的轮胎卸了吧。”后排空着手出来的小黑提议道。
他们一起看向红帽衫，看上去他是这伙人里的老大。
“好吧，我们去干那一票。”红帽衫踮了踮脚，“走。”
门没锁，科博特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没开灯，但光靠夜色也能看出房间里一片凌乱。这位清洁工似乎并不喜欢打扫自家的卫生，各种衣物杂物丢得满地都是，就连沙发都被剖开了，填充的棉花四处爆开，就像是裂了缝的水煮蛋。
“有人来过了。”科博特说着，伸手按下了电灯的开关，“他在找什么东西。”
小蛇无声地顺着胳膊游到伊迪娅耳边，嘶嘶吐信。
“他还没走。”
伊迪娅话一出，丹顿时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他就在浴室里。”
不过这次没有惨叫的人被无形的力量拖过来。科博特拔出手枪走向浴室，一把推开门，打开电灯。这是套廉租房，能躲的地方不多，而浴帘正好拉着。
“出来。”科博特冷冷地命令道，“不然我就开枪了。”
“别！”浴帘后很快传来一道带着点黑人口音的女声，“我这就出来，别射我。”
浴帘缓缓拉开，一个身材较为丰满，大概有科博特一半宽的黑人大姐缩着在墙角侧站着，她打量了一番科博特，说道：“我不是小偷。”
“我看上去很像警察吗？”科博特冷笑两声，“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盖尔骗走了我的东西，我是来这里找它的。”大姐半举着双手，声音颤抖，回答得十分配合。
“什么东西？”科博特继续问。
“我祖母的戒指。那是我的嫁妆。”大姐委屈地说道，“那个混蛋骗走了它。”
“祖母的戒指，哈？”科博特接着冷笑，“你再说一句狗屎，我就把你打死在浴缸里，反正这里已经是入室盗窃的现场了。”
见大姐表情犹豫，他又补了一句：“房东会很高兴你是死在浴缸里，没有弄脏他的地板。”
“好吧，好吧，我说，收起那个鬼东西。”大姐似是想通了，她站直了，双手叉腰，语气从畏缩变得泼辣，“那个畜生骗老娘说他有路子，结果拿了东西就没影了，我只是过来拿回我应得的。”
“什么东西？”科博特语气不变。
“一些……”
大姐说到此处，眼中忽然精光一闪，“……等会儿，那东西现在在你们手上，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