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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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以色事他人,能得及时好

照理说收一只千年的画皮这种小事,随便我哪个师兄略动动手指就行了,但此番师父竟派了大师兄、三师兄、五师兄与我同行。

这安排,我有些茫然。

五师兄揶揄道:“师父看你太不成器,特意捡了个略有些道行的妖精给你历练,但又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你会不会反被妖精吃掉,遂派了行事最为稳妥周密的大师兄与你同行,实在是用心良苦。”

我问:“那五师兄你和三师兄又是何故来的?”

五师兄道:“这回捉妖精是要你独自完成的,但你也知道自己那点修为,”说到此处,五师兄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师父和大师兄怕你轻易寻不到那画皮,寻到了也可能打不过,打得过也可能生擒不住被那画皮跑掉,思前想后,为你制定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捉妖计划。”

这计划便是由我和三师兄、五师兄上演一番三角虐恋,引画皮出来困在阵里,我再瓮中捉鳖将她收服。

当初书生先是同画皮海誓山盟,又移情别恋勾栏院的小娘子,才会生出后续诸多罪孽。此番我依葫芦画瓢,先和五师兄海誓山盟,再移情别恋三师兄,那画皮定会触景生情,勾起一番愁肠,必得挖掉我的心肝而后快。

我心想这果然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又一想,好像有点不对啊,那画皮挖的是负心汉的心,又不是负心小娘子的心,这计划仿佛存在漏洞。

大师兄略一思索:“小六这个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便这样,由小五来扮演这个负心汉,先和小六海誓山盟,再移情别恋小三,届时由小三男扮女装,或者由小五佯装断袖,如此便再无纰漏了。”

三师兄:“……”

五师兄:“……”

我:“不愧是大师兄,果然周密又稳妥。”

到得画皮作孽的这处凡世,我们寻了处宅子落脚,做寻常人家的模样。

白日里分作两路,我和大师兄一道,五师兄和三师兄一道,一边游玩一边打听哪家的倒霉孩子新近被挖了心肝。

如此过了数日,只探得那只画皮统共挖了二十一人的心肝,却找不到她躲在哪里。

大师兄说既如此,那便守株待兔等她自己现身吧。

这一日天气晴好,我和两位师兄闲来无事,决定溜达出去找家酒楼喝点小酒,难得下山一趟,又恰逢大好春光,实在是辜负不得。

五师兄脑子抽抽问了句大师兄要不要同去,大师兄从鼻腔里喷出个哼,说老子不喝酒。

啊对,若是大师兄他也去,一顿酒下来这里的女子都得怀孕,还是不去的好,不去的好。

值得一提的是,我的五师兄叶云九,除了醉心兵器书法和朝瑰公主,偶尔脑子抽抽之外,还很擅长打听八卦和找乐子。得益于五师兄这一杰出技能,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此地最繁华的所在——一栋位于城西的酒楼:晨曦酒楼。

“将你们店里招牌的酒菜来一本儿。”五师兄颇豪气地同店小二点菜,点完又转头对我们说道:“看看这酒楼的厨子比之二师兄如何。”

我小声嘀咕凡世的厨子怎么可能比得过二师兄。

但转念一想二师兄也是一介凡世的厨子得道成仙的,佛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又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看这店里人满为患,藏着惊喜也不一定。

不一会儿菜上齐整,五师兄尝了一勺据说是招牌中的招牌的那道水煮白菜,直呼美味,说回头定要把二师兄带来同那厨子探讨探讨,东坡肉吃多了刚好用这水煮白菜解腻。

说起二师兄的东坡肉,我砸吧砸吧嘴,表示十分想念二师兄的小厨房。

忽然,三师兄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和五师兄交换了一个眼色,我皱着鼻子闻了闻,果然是画皮的气息。

看来今日运气不错,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心思急转,寻思着要不要动手,三师兄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此处人多且地形复杂,打起来难免伤及无辜,即便没伤到人,砸碎了老板的锅碗瓢盆板凳桌椅也是不好的。

且那画皮若是打不过钻了小巷子逃跑,我们还得再费些时日去寻,岂不是更麻烦?

眼下还是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忽听三师兄开口道:“你先前允诺我要与她一刀两断,同我双宿双飞,今日又为何跟她在这酒楼里吃饭?”

我和五师兄皆是一愣,旋即又反应过来三师兄是演起了断袖。

我立时做出一副被抛弃的姿态:“这话倒是应该我来问你。我同我夫君原本相敬如宾十分恩爱,你为何要来横插一脚,抢我男人!”

“抢我男人”四个字被我说得咬牙切齿,说完还跺了跺脚,继而拔高音调假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翘起手指颤抖地指着三师兄骂道:

“你这小生真不要脸,破坏我的家庭,抢我的夫君!哄得我夫君抛妻又弃子,可怜我的一双龙凤胎啊~才刚满月,就要失去父亲,我的儿啊,真是命苦啊……”

三师兄和五师兄的嘴角都抽了抽。

周围的食客纷纷放下碗筷,一边看热闹一边窃窃私语。

我竖起耳朵开了耳报神,听到隔壁桌一位妙龄女子同她的小姐妹说:“那男子生得如此好看,想不到却是个断袖的,真是可惜了。”

再隔壁桌一位肥头大耳的男子道:“生得这幅形容,换了我我也要为他断袖,为他抛妻弃子。”

三师兄面不改色,甚至颇淡定地喝了口茶:“你是知道我的,我眼里容不得沙子。是同她一刀两断,还是同我再不相见,今日你便做个抉择。”

五师兄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将手中的汤匙往桌上重重一掷,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对我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必定给够你金银,让你和孩子们衣食无忧。但我真的离不开湳湳,你便成全我们吧。”

我被这一声湳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一边搓着手臂一边哭得更加卖力,直呼我命好苦,我儿命苦。

不多时画皮的气息逐渐消失,想来方才演的戏,她已看得分明。

耳中传来三师兄的密音:“鱼已上钩,别演了。”

我又抽抽了两声,掏出块帕子擦了擦眼角,继续吃这满桌的美食。

入夜,大师兄沏了壶茶同五师兄在廊下下棋,看上去一副恬淡模样,实则那棋局乃是大师兄布的阵法,只要画皮一踏进这方院子,就别想再出去。

我抱了面琵琶坐在厅内拨弄,寻思着三师兄此时藏在何处。

正想着,忽听得三师兄的密音入耳:“来了。”

我皱着鼻子一闻,果然画皮的气息由远及近。

脑子里想着是又快又准又狠地将画皮生擒,挽回一点我不成器的名声呢,还是将平日所学的招式都耍上一耍,以达到历练的目的好呢?

想着想着手上的动作便顿了顿,这幅样子落在三师兄眼里以为我是打了退堂鼓,便又密音问道:“怕了?”

我冲着密音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我虽不成器,但好歹是招摇山多宝道人座下大弟子孟庄上神的关门女弟子,一只千年的画皮而已,怕?不存在的。

话分两头。

就在这座院子的不远处,一朵瑞气腾腾的祥云上长身立着两位男神仙。

前头那位男神仙穿着素色长袍,衣领和袖口处用同色的丝线绣着暗纹,长发简单的束起,簪了枚纯黑的木头簪子。

这样极简单的装扮换了别的神仙必定泯然众人,但穿在这位男神仙的身上,却是说不出的清逸出尘。

细看那位男神仙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张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便有了不怒自威的架势。

那形容比之汁湳竟是不输分毫,只不过汁湳的好看是比女神仙女妖精还要精致的好看,这位男神仙的好看却是硬朗中带着随性和洒脱的好看。

另一位男神仙立在后头,做侍从装扮,背上背着一方长长的盒子。这位男神仙眉飞入鬓,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一双眼睛里满是精光,一看就是位仙法卓然的高手。想来那盒子里装着的不是一柄大刀就是一把长剑,且必定是一把上古神兵,才配得上这位男神仙的气场。

这两位男神仙,好看的那位乃是天族太子玄桑,精干的那位乃是玄桑的侍从寄奴。两人同时注意到脚下的院子里布了个精密又不易察觉的阵法。

寄奴略一打量,说道:“厅里坐了位姑娘在弹琵琶,廊下有两名男子在下棋。这三人看着倒不像是要打架的样子。”顿了顿又说:“下棋的那两位,其中一位像是孟庄上神的大弟子良疆。”

玄桑道:“他在此处布这么个阵法做什么?”开口却是一把醇厚的好嗓子,说完便负了手,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

片刻后一只画皮从天而降,披了张美人皮妖妖娆娆地趴在墙头上。

“良疆布阵竟是为了捉这只画皮?这画皮的道行至多千年,招摇山竟不济至此了?”寄奴不解地问道。

玄桑轻笑一声:“这阵法并不是捉妖的阵法,不过是要困住她罢了。”

画皮以为这不过是个寻常院子,哪里会想到自己的周围竟有这么多大罗神仙?

缠了一缕头发在手指上做出一派风流模样,冲着院里那位抱着琵琶的女子道:“你的夫君被人抢了,还是被个男人抢了,你却有心思在这里弹琵琶?”

院中那女子做出一副慌张模样,质问墙头的画皮是谁。

画皮笑盈盈答道:“我是天上的神明,特来帮你挽回夫君。”说完自墙头一跃而下,良疆的阵法旋即铺开,将不知情的画皮困在其中。

女子见画皮已入得阵中,再难逃脱,嘴角便微微一笑,再不见方才的慌张模样。

画皮将那女子上下打量一番:“你这张面皮,倒是张少见的美人皮,如果没有额间这丑陋的胎记,你夫君又怎会被个男人勾了去?”

玄桑和寄奴立在云头上看得真切,那抱琵琶的女子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只可惜额间一大片胎记形状怪异丑陋,很是扎眼。

寻常女子被人当面指出面容上的缺陷,必定或羞或恼,但那女子却好像不太在意,清清脆脆地说到:“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一副皮囊罢了。”

玄桑挑了挑眉,心想这女子倒是通透。

画皮道:“我可以帮你去掉这胎记,也可以给你一张这世间最美的美人皮,只要你给我一样东西。”

“哦?”

画皮把手放在那女子的心口上,凑到女子耳边:“他既负了你,便把他的心挖出来给我吧。”

女子闻言大笑起来:“这胎记连我师父孟庄上神都没法祛除,你区区一只千年的画皮又是哪来的本事可以帮我去掉?”

画皮闻言瞳孔瞬间放大,脸色骤变,闪身离得丈远。

余光瞟到廊下的两名男子,又抬头看见上方一层细细密密的阵法将这院子团团围住,心下大骇,明白自己中了圈套,立时亮出爪子喊到:“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边廊下的良疆却并不理会画皮的话,淡淡叮嘱院里的女子:“小六,注意安全。”

那女子掸了掸衣衫,抱好了琵琶摆出打架的姿势,笑眯眯答:“好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