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识海异象
“《上清源统水经注》之所以这么诘屈聱牙，晦涩难懂，盖因其成文于上古时期，文法流变难以追溯。”
“一字多义、通假、借喻、用典繁复，能囫囵吞枣地背下来，固然可喜，但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的数月，你要参透这部道经的练气篇，弄明白各方关窍运转的规律。”
“这元英宫中有十位常驻的传功师兄，你当每日前来听取讲授。”
“此外，藏经阁中诸多前辈关于《上清源统水经注》的各类义疏、集解、译注可谓汗牛充栋，只要用心，基本上所有问题都能找到答案。”
“参透后，可与道经最末附带的关窍点解图相印证，确证无误方可引气入体。”
“切记，不要耍小聪明，此前有人动起了歪脑筋，不解道经真意，却贪图捷径之法，记了点解图就尝试引气入体，结果自是不妙。”
方清瑞徐徐道来。
“多谢师兄指教。”李峪神色一正地回道。
“来选一处居所。”方清瑞一抖袍袖，端出一副阵盘，看着像是附近几座山头的微缩盆景，表面有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微微闪动。
“道院长老特许你们几人入住内门弟子专属的三处甲等福地。”
“玉鼓悬瀑为其一，此地自成小气候，多雷鸣暴雨，环境恶劣，但天地灵气最为充沛。张师弟就在这里修行。”
“云水涧为其二，像许师妹等各位师姐妹多聚居于此。”
“龙泽湖为其三，此地胜在水域开阔，风平浪静，适于修行各类法术。”
“我就选在龙泽湖吧。”李峪略微思索了一下，选了一处白色光点。
“龙泽湖水镜居，不错，是个好地方。”方清瑞微微颔首，从储物袋中搜出一个绿色小瓶，交给李峪。
“这是草谷丹。引气入体、修出法力前，要通过骑乘一阶灵兽云中鹤，往来龙泽湖和鸣鹤峰之间。这草谷丹是给灵兽的报酬，用完了可以随时来元英宫领取。”
“多谢方师兄，师兄费心了。”李峪抱拳沉声道，他对于这位办事细致认真的内门师兄，由衷地感谢和敬佩。
“诶，不必谢我。”方清瑞笑着摆摆手。
“这都是道院长老们的意思，我只是代为执行。要谢，就谢各位长老吧。长老们可都期盼着，一年以后，你们能在宗门小比上大放异彩。努力吧，师弟。”
......
云中鹤背上，李峪无暇欣赏美景，一直在琢磨方清瑞临别前说的那句话。
虽然说的隐晦，但背后意思其实已经很清晰：道途贵争。
即便是云笈宗这样的庞然大物，内部修仙资源同样僧多粥少，不得不争。
而他们这些身具天才资质的弟子，比起普通弟子，在享受更多资源的同时，无疑也背负着为道院争取更多利益的责任。
对此，李峪面色不变，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一炷香的功夫后，云中鹤载着李峪，落到一间屋子前，便是那水镜居了。
“多谢鹤兄！”
李峪扔出一粒草谷丹，旋即被那云中鹤衔了去、吞进腹中。
它心满意足地高亢鸣叫一声，拍拍翅膀，到湖边和几个同伴汇合去了。
李峪笑笑，转身进了屋子。屋内陈设简单，仅一床一桌一椅一蒲团而已，可以称得上简陋。
不过窗外便是水气氤氲，烟波浩渺的龙泽湖，望之令人心神沉静，别有一番清幽意味。
李峪站在窗边，感到过去这两个月发生的一切，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良久，方才收回思绪，眼中泛起的诸多迷茫渐渐消退，转而变为坚定之色。
“今入得仙门，唯有一志始终，咬定牙根，沉潜向道而已！”
话虽如此。
修行的日子，清苦、枯燥乏味，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接下来的数月，李峪每日在元英宫、藏经阁和水镜居几处地点来回奔波，请教师兄、钻研典籍，心中全无它物。
只日出日落时分才得闲吃上两口灵膳，甚至每晚短短两三个时辰的睡眠，梦里也全是道经字句浮沉，几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好在，这样的刻苦努力没有白费。
他对道经的理解进步神速，脑海中《上清源统水经注》练气篇的拼图逐渐完善，各个关窍运转的奥秘，日渐拂去其神秘面纱。
十月初七，立冬。
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虹藏不见。
这一日，水镜居中，李峪起个大早，本打算去元英宫中再巩固几日功课，就择日请求道院护法，引气入体。
正当他推门而出，忽而感到外界阴云浮翳，大日潜藏。龙泽湖上水汽沛然，天地之间弥漫一股萧索寒意。
李峪不由脚步一顿，心中戚戚，似有所感。
修行中，类似“顿悟”、“心流”这一类妙法偶得的状态，可谓是可遇不可求。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顿时欣喜不已，当即决定顺应冥冥之中的这一丝感悟，尝试引气入体。
于是照着道经的指引，抱元守一，内视脏腑关窍，外接天地灵气，盘膝入定。
这一打坐，就是三天三夜。
元英宫见李峪几日没有音信，遣了一位师兄前来察看。
那名师兄惊讶地发现李峪竟然在自行尝试引气入体，果断留下来替他护法，并用传音符知会了道院。
他不知，李峪引气入体，这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丹田灵池已开，天地灵气周天循环，形成汩汩法力沉降丹田。
接下来便是泥丸宫中，识藏之海的开辟。
......
“这是......？”
泥丸宫中，李峪的潜意识显化自身，漂浮在识海之上。
脚底下，识海之浪腾跃转生，波涛明灭。
这番奇景，正如道经中所言：“譬如巨海浪，斯由一念起。洪波鼓冥壑，无有断绝时。”
他心下知，自己已成功开辟丹田灵池和泥丸识海，正式踏入炼气期第一层的境界。
只是，还来不及欣喜。
蓦然发现，识海的中央，却是凭空多出一物。
那是一株造型奇特的“珊瑚”，一半浮出识海表面，一半沉在识海之中。
其枝丫龙蟠虬结，纵横交织。分支的末端挂着沉甸甸的琼果，拢共一百三十七枚，各个长得珠圆玉润、白璧无瑕，看着煞是喜人。
又有茫茫多的光点围绕“珊瑚”，上下左右来回飞舞，李峪凑近了看，方才惊讶地发现。
这米粒般的清辉之中，竟极细微地显露出蠃、鳞、毛、羽、昆等五虫的外相。
看上去，反倒像是这五虫受琼果吸引，竞相追逐，迸发出点点性灵之光。
李峪一时间看呆了。
许多熟读过的篇章语句在识海中一闪而过，却始终和这番异象对应不上。
他对此大感愕然，但也没有过度惊慌。
直觉告诉他，此景是“自我”的一部分，并非什么外物侵入识海。
只是具体是什么征兆缘由而起。
或许还要等到查过各方典籍，才可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