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田伯光来了
这日傍晚,林平之照例给令狐冲送上了晚餐和一坛美酒,两人就着一小碟花生对着斜阳谈天。忽听得远远有人走上崖来,来人脚步迅捷,可见得武功不低。
令狐冲心中一凛,与林平之对视一眼道:“这人不是本门中人,可能是敌非友。”说着一瘸一拐走到后洞,抬起一柄本门的长剑,悬在腰间,再回到前洞。
片刻之间,那人已然上崖。大声道:“令狐兄,故人来访。”声音甚是熟悉,自然是“万里独行”田伯光。“田兄远道过访,当真意想不到。”令狐冲当即笑道。
“咦,想不到林少侠也在,田某打扰了。”上得崖来,田伯光就看见林平之也在崖顶。“不愧是万里独行,你胆子可真不小。”林平之淡淡一笑,心想等的就是你。
“那是自然,田某素来胆大包天。”和原著中一样,此时的田伯光肩头挑着一副担子。放下担子,从两只竹篓中各取出一只大坛子,笑道:“听说令狐兄在华山顶上坐牢,小弟在长安谪仙酒楼的地窖之中,取得两坛一百三十年的陈酒,来和令狐兄喝个痛快。林少侠若是不弃,也当共饮。”
未等林平之回答,令狐冲就走上前去,月光之下只见两只极大的酒坛之上,果然贴着“谪仙酒楼”的金字红纸招牌,招纸和坛上蓖箍均已十分陈旧,确非近物,忍不住一喜,笑道:“将这一百斤酒挑上华山绝顶,这份人情可大得很啦,来来来,咱们便来喝酒。林师弟,快取碗来。”说着伸出手就准备接酒碗。
“这酒,你付钱了吗?”但他没等到酒碗,却等到了林平之幽幽飘来的一句问话。
这话听得令狐冲脸上笑容一僵,略显尴尬道:“诶,林师弟,我等江湖儿女,岂能被这些世俗礼法所拘束。田兄百里送酒,这便是一份情义。何必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哈哈,说得好,我等江湖儿女,岂能被这些铜臭所累。这酒田某不仅没花钱,我看他那地窖之中尚有两百余坛,心想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凡夫俗子,只须腰中有钱,便能上谪仙楼上去喝这样的美酒,又如何能显得华山派令狐大侠的矫矫不群与众不同,因此上去乒乒乓乓,稀里哗啦,还把其他剩下的酒全都砸啦。哈哈哈哈。”田伯光对令狐冲的话也很是认同,不仅不以盗为耻,反而以此为荣。
“啊,田兄竟把两百余坛美酒都打个稀巴烂了?”令狐冲吃惊道。“自然,天下只此两坛,这份礼才有点贵重啊,哈哈哈。”田伯光哈哈大笑。这一下把令狐冲感动坏了,“多谢,多谢。林师弟,快拿碗来。”说着竟要自己去取酒碗。
“看来,你和灵姗师姐,注定是有缘无分了。”林平之也不拦他,只是淡淡然说了一句。慢慢往自己酒碗里倒了一碗自己带上山的美酒。
原本令狐冲就是个大号的酒蒙子,见到酒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可偏偏提到小师妹,他是能听得进去话的。林平之一说,他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疑惑问:“林师弟,这是何意?”
林平之又瞟了田伯光一眼,就见他也好像不疾不徐的样子,一屁股坐在近崖的大青石上,显然不准备立刻动手。也就缓缓给令狐冲解释起来:“你说,他这两坛酒对你来说是大人情?”
“那是自然,这如今可是天下唯二的两坛美酒了,怎能不是大人情。”令狐冲说得口水都快出来了。“你能上华山,想必是算准了我师父、师娘会去长安抓你吧?”林平之冲着田伯光道。
“林少侠所料不错,田某正是用了这调虎离山之计。哈哈哈,为了这两坛酒,我先到陕北做了两件案子,又到陕东做了两件案子,最后才到的华山来。”田伯光说起来更是洋洋得意。
“两坛美酒,是他偷来的,为此他还砸了人家两百多坛存货。为上了山,他在华山护持的地盘上连盗了七家大户,忍痛大发一笔横财。
另外他是江湖闻名的采花大盗,你猜除了钱财,那七家大户的妻妾女眷如果有貌美者,他有没有动过?这一切,他付出了什么呢?
付出的是他最擅长万里独行的轻功。除此之外一分钱没花。最后,赚了钱,采了花,打了师父的脸,还得你令狐大侠的一个大人情。你说这笔买卖,他是亏还是赚?”林平之每说一样,就伸一根手指,朝着令狐冲晃了晃。
“啊,这……”令狐冲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田伯光听得更是脸色数变。
“这还只是他的,还没说你的。”林平之看到这个酒蒙子大师兄一脸迷糊样,不由得心中一叹。
“我的,这里面还有我什么事吗?”令狐冲忍不住问。
“当然有,他是淫贼田伯光,上次在衡山你与他喝酒,还能说是为了救人迫不得已。如今再喝,你令狐冲的名声也就没了”。
听到只是名声有损,令狐冲反倒舒了一口气,“这倒是还好,我令狐冲本就没有什么江湖名声。”
“你是没有,但华山派有,师父有。你以为你的行为仅仅只代表你个人吗?你打了青城派弟子,余沧海没杀了你,你以为是看你令狐冲的面子吗?非也,人家是看师父君子剑的面子,是看华山派的面子。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只受好处,不担责任的事情。你受华山派养育之恩,师父师娘传艺之恩,门派庇护之恩,同时也担着维护华山派名誉的责任。
只要你一天还是华山派弟子,那你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华山派。江湖人不会说你令狐冲如何,他们只会说华山派弟子勾结淫贼,君子剑弟子勾结淫贼。
你这一口酒喝掉的不只是你令狐冲的名声,还有华山派两百多年来,历代同门用命换回来的名声,师父、师娘四十年来东奔西走无数次生死搏杀斩奸除恶得来的名声。你真觉得无所谓吗?”林平之说话并不大声,只是喝着酒轻言缓谈。但这每一句话都如霜雪寒刀,激得令狐冲冷汗涔涔。
“哦,还有。那谪仙酒楼老板因此会亏损多少暂且不说,但那个负责看酒窖的伙计,此次肯定必死无疑。那七家大户的钱财损失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但如今世俗礼法之下,那些被玷污的女眷也断无活命的可能。
你听他说了吗?他是为了你令狐大侠才偷的酒。为了送酒,才做的案。所以如果你喝了他的酒,承了这份情,那这份罪过自然要算在你头上。
你喝的也不只是酒,还有数条为此而没的命。你说,如果你是师父,还愿意把灵珊师姐嫁到一个罔顾他人生死,毁坏门派名誉的人手上吗?”林平之眨巴眨巴眼,再补了一刀。
心想,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要再听不进去就算了。咱是来当师弟的,也不是来当爹的。成年人承担自己选择带来的后果就好。
“啊!”此时,令狐冲突然惊醒,一个不慎竟跌坐在地,眼中尽是恐惧之情。仿佛那两坛泥封蓖箍的不是什么陈香醇厚的美酒,而是勾魂夺魄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