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见执
净回说：“我自然是看见了。”
祝乐心道你都没有进来看我讲课，到底是怎么看见我表现如何？
净回漆黑深邃的眸子如覆盖一切的深渊，让祝乐看不出净回在想什么。
“你今日在佛塔内讲楞严经。狂心顿歇，歇即菩提。你讲得还行，但并不能让佛塔一层那些妖魔认同，祂们嗤笑着你，笑你小儿无知，不懂世间事，不明道理。若非有符文阵法，黑木玄门阻挡，恐怕祂们会与你辩上一场。”
祝乐闻言，神色微微一呆。
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人心中的种种妄想与执着，如同狂风般不息，若能于刹那间顿然停歇，便能体悟到菩提的智慧境界。
菩提，即觉悟之意，是众生本具的清净佛性。
华严经有记载，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悟道时，祂曾感慨：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却因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
狂心顿歇，歇即菩提本意便是劝人停下追逐翻滚俗世间事，歇息片刻，让浮动不定之心安顿下来，将一切杂念妄想拂出心外。
然而，这句话里最重要的则是一字‘歇’
可世间人难以歇息片刻，将心安顿下来，无法掌控自己的心，无法拂尘杂念妄想，仍由着杂念妄想的欲望假相影响操控着本心本我，忙碌着世间俗事，无法安住本心。
心不静，不净，烦恼苦难不断，难剪难分。
心静，心净，如心歇。
歇即明心见性。
这是祝乐方才讲课的重点。
净回淡淡道：“所以我才会说，你的表现很一般，你的表现并不足以让妖魔们信服，也不足以让我满意。”
祝乐很想辩解一番，他一个小沙弥，何德何能让一直没被净回等上师所度化的妖魔们信服呢。
祝乐心道：“我原以为净回上师是想考我一番佛经上佛法佛理的掌握程度，但没想到净回上师是真想让我度化佛塔里妖魔。
念诵熟记佛经非本意，其意直指度妖魔。”
祝乐神色变了又变，最后他一副受教的样子，微微鞠躬：“多谢净回上师指教，弟子明了，今后我会继续努力。”
当祝乐抬起头时，只见净回摇摇头便转身离去，没有对他多说一句话。
祝乐挠挠头，心想着净回摇头是什么意思，但他也没多想，还以为净回对他回答不满意而已。
他回去后，继续念诵佛经，不过对待讲课一事更认真了，他花上更多的时间放在讲课上面，想让门后边的妖魔能够听进自己的话，就要将课业内容更扎实更吸引人，更具有说服力。
翌日。
又是佛塔讲课结束后。
祝乐迫不及待的问净回：“净回上师，今日我表现如何？”
净回摇摇头，转身离开，不再理会祝乐。
原本期待着净回会给自己一个回答的祝乐叹了一口气。
他心想自己做得有这么差吗，我自认自己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原本一直心情平稳，不骄不躁的祝乐，这一次终于心态有些失衡了。
祝乐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反而是坐在了佛塔门前的台阶，望着远处的幽静园林景色而发呆。
殊不知，远处偏殿拐角处，有两人在偷偷注视着他。
那正是净诚，净梦。
净诚眉头紧蹙：“我认为净回做得太过了。按照罗汉堂传道的传统。圆真只需连续三日质问净回自己表现，即可度过此关，直面妖魔。
但圆真连问十余日，也不得净回认可。净回到底想要圆真质问到什么时候才愿意放过圆真。”
净梦淡淡道：“净回自然是想等到圆真道心崩溃之时，你看现在圆真就已经开始垂头丧气了，再过不久，圆真会表现得更差，他的心气会因为净回而越来越糟。这不宜他修行。”
“我们再去找净回谈谈。”
.......
净诚净梦二人请净回到斋堂一叙。
净梦还未将净回茶杯倒满茶水，净诚就迫不及的说：“净回，你这番折磨圆真，也太过了。
罗汉堂见执一关从未有你这般严格，圆真本该早就过关，而非继续受你折磨欺骗。明日你就该让圆真过关。”
净回神色风轻云淡，他等净梦倒上一杯茶水，他轻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让净诚有些心急。
净梦心平静得很，不像净诚。他和净回一般，喝上一口茶后，他说：“净回，你觉得归云如何。”
归云，正是净梦所作之茶。
净回说：“归云茶色乳白，犹如行云，初入口淡，淡薄无味。茶水入心胃后，立即有几分后至沁人心扉之苦苦韵味。让人眉头紧蹙，但苦苦韵味转瞬即逝，让人立即眉头舒展。
此茶不负归云之名，好茶。”
净梦淡淡道：“圆真小小沙弥，佛性不低，对佛法佛理钻研尚可。可能称得上一个‘好’字。”
“自然是能。”净回不加思考的脱口而出。
净诚说：“那你为什么对他如此高要求，按理说，就算再高要求，圆真也度过见执这关了吧。”
净回摇摇头，说：“见执，罗汉堂传道这一关绝非是轻易度过的一关。他对执念一词还未足够熟知。现在的他，还远远说不上有执念。”
净诚忍不住讥讽道：“他现在为了见妖魔，日日夜夜念诵熟记佛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罗汉堂练武场上圆灵和圆空练习较量都看不见，听不闻。
圆真一心一意只在佛经、妖魔，还有证得你认可这事上。他这般执着，还不算有执念？
你要圆真做到什么程度才要认可圆真有执念，见了执着。”
净回仍然摇头，他说：“圆真是有执念，但本质上他是爱上了念诵书籍佛经，讲课这件事情。他对证得我认可这事是有一点执念。但还不够。
现在的他，有执念而不自知。”
净梦说：“那么前几日圆真割稻一事怎么说。他自知自己有割稻执念，一心与你辩论，只为割稻。”
“那时候的他确实有见执。但割稻一事已结束，他也已经忘记。在罗汉堂佛塔见执这关上，他并未见执。
你们也别说为什么那些连问三日的普通沙弥都能过关了。
圆真是圆真，普通沙弥是普通沙弥。
我自当要以罗汉堂传道的真正要求来要求圆真。六堂传道早就该恢复最初标准，而非如今这般温和无比的传道。
就算圆真天赋再好，圆真不见执，我必然不会让他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