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每次生病，妈妈总是抱怨我又给她找事惹麻烦，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她。

我不喜欢妈妈这样说我，但爸爸说，这是因为妈妈太过爱我，才关心则乱地指责我。

妈妈换上得体的浅笑，扶着阿姨安慰她：

“别着急，你说说你家小孩的名字，我们去看一看。”

“好好好，麻烦你了，我孩子叫……”

话没说完，一个护士推着我的尸体出来了，她招呼妈妈：

“沈菲，过来帮忙，这是昨天做手术没醒的那个孩子……”

那个阿姨忽然一下子瘫倒在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具尸体，张大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

被旁边的护士扶着，她浑身抖成一团。

“手术没醒……”

她几近昏厥，浑身软成一摊肉，哪怕被扶着也一直往下滑。

病房里忽然传出来一声哭闹：“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瞬间，女人像是突然有了力气，飞奔到病房，嘴里不停地念叨：

“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妈妈看着她的背影感慨万千：

“唉，每个孩子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知道那个可怜的死者的妈妈知道了她的死讯会多难过。”

我噗嗤一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失去了妈妈的信任，失去了妈妈的爱。

甚至我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但妈妈却毫不在意。

“瞧，离开了我，谁还把裴卿卿当回事。”

王萌蹙眉，若有所思：

“昨天你忙了一晚上，现在你回家休息吧，顺便找找卿卿，现在外面坏人那么多，她年纪又小。”

妈妈不耐。

“她有爸爸也有新妈妈，轮不到我这个旧人去关心。”

“对我好的人只有沈茗一个，如果不是他，我想我离婚也不会这么顺利。”

她话语里充满了对我的贬低。

眼眸里的厌恶在看到手机屏幕那一刻瞬间温柔了下来。

“儿子，怎么没去上学？是不是不舒服？”

妈妈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神情柔和温情。

听语气就知道，电话那头肯定是沈茗。

她对我只会疏离的关心，却对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养子倾注了母爱。

“妈妈这就给你请假，你在家休息几天，昨晚妈妈加班了，一会儿就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你在家有没有锁好门乖乖睡觉呢？小男子汉真厉害，自己睡觉都不害怕呢。”

妈妈语气温柔，眼神慈爱，任谁看了都得说她是个爱护孩子的好妈妈。

她在电话这头关怀备至，沈茗在电话那头撒娇卖萌，我在半空中像一颗隐形的电灯泡，照得我自己像个笑话。

妈妈打着电话走到门口，手机顶部忽然弹出一条陌生信息。

看格式，是个视频链接。

妈妈“咦”了一声，“儿子又给妈妈录视频了？”

“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录视频多了伤眼睛，妈妈不需要这些形式主义。”

她嘴上说着不需要，可唇角却勾起，眼里全是喜悦。

手机几乎要点到那条链接上了。

早就停止的心脏似乎在这一刻抑制不住地跳动起来。

电话那头，沈茗忽然一愣，语气低沉下去：“那个……妈妈，不是我录的，可能是裴卿卿录的。”

“她那天拿着新款的手机拍视频玩，还说我……说我……是没人要的可怜虫，还骂我和她抢妈妈。”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带着哭腔。

妈妈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她还敢霸凌你？真是歹竹出不了好笋，儿子别怕，妈妈现在就给你出气。”

说完挂断手机，在黑名单里放出我的电话号码来。

“我就知道，她跟着那个小三能学什么好？才离开我几天，就学会霸凌同学了。”

手机那头传来忙音，无人接听。

妈妈的耐心被一点点消磨没了。

王萌阿姨路过，提醒妈妈：“学校说卿卿没上学，这会儿又不接电话，我看你还是回家看看吧。”

妈妈冷笑一声：“她就是故意作妖想逼我回家，她和她那个爸爸一样，都是只顾自己的自私鬼，他们从来没为我考虑过一次。”

妈妈越说越气，干脆长按那条视频链接，点了删除。

却没想到手一滑，点成了转发。

“沈菲！”

王萌喊住妈妈，点开了那条链接。

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了。

妈妈，你马上就要知道，你从小看到大的女儿从不说谎，更不会骗你。

王萌点开了链接，混乱镜头下，隐约能看出是一个不同角度拍摄的钻戒。

视频里似乎还有影影绰绰的血迹。

妈妈探头看了一眼，气笑了：“跟着那个小三净学些下三滥的手段，这么小的人就知道用结婚钻戒来刺激我。你还劝我去找她，现在看清了吧，她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妈妈，之前搞出来的小动作都是为了和她爸爸逼我回家。”

“他们裴家自私自利的基因太强大了，只要让他们扑到身上，就会被咬着吸一辈子血。”

王萌放大视频，仔仔细细看着每一个细节，神情严肃。

“不对，你看拍摄的光线背景，好像就是案发地点附近。”

“卿卿我见过几次，不是那种会恶作剧的孩子，沈菲，你去找找孩子吧。”

今天一晚上，妈妈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关于我的事，她眼眸里的深恶痛绝几乎要溢出来了。

“如果你有空就配合警察查查死者的身份，别老在我们家的事上操心了。”

说话间，那个视频还在播放，还因为王萌阿姨放大了镜头，让每一个细节都更加清晰。

妈妈不想再看见关于我和爸爸的任何东西，伸手就要去关视频。

却没想到镜头突然出现一根折断的手指，血淋淋地朝着钻戒伸手，似乎是想要抓住那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