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题
疗养院小食堂，高朋满座，一张大圆桌围坐了十几个人，都是一水的中山装干部打扮。
“红烧豆腐！”
“葱扒羊肉！”
“牡丹燕菜！”
“胡辣汤！”
“最后一道菜，鲤鱼焙面！”
郭富贵和牛大胆几人把五个大搪瓷洗脸盆抬上饭桌，牛大胆站在一旁作陪，郭富贵几人则返回后厨。
几声咽口水的声音响起，桌上众人没说话，都在等领导先开口。
“陈院长，过分了啊。”坐在中间四十来岁带着眼镜白白净净的男人指了指桌上五个大洗脸盆。
男人右手边就是五十多岁的陈院长。
“唉~王书记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可是按标准安排的，四菜一汤。”
陈院长先给王书记斟了一杯酒，接着说道：“再说了，这顿饭可是领导自己掏腰包，不占公家一分一厘便宜，我先敬您一杯。”
外面推杯换盏，后厨也没闲着，郭富贵兄妹和丁晓峰以及梅婶正围着小半盆“剩菜“吃的津津有味。
丁晓峰筷子夹着一块羊肉啃着，嘴里含含糊糊的吐槽：“这些领导也真是，2块钱加几斤粮票就可以吃这么多菜，简直是挖公家墙角。”说完又呼噜的喝了一大口胡辣汤。
梅婶瞪了他一眼：“嘴上没个把门，净瞎说，领导们不吃轮的到你吃这么好的菜?”又给郭妮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豆腐。
“小妮子多吃点，这么好的菜一个月都不一定吃到一次呢。”
“呜呜呜！”郭妮吃的满嘴是油。
半盆菜就着十来个白面馒头让四人吃了个肚滚圆。
吃饱喝足后几人坐在后厨拉呱着家常，郭妮趴在梅婶怀里迷瞪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牛大胆红光满面的走了进来。
“呦呵，都吃过完了，也不给我留两口。”看着干干净净的盆子牛大胆调侃道，声音比平时大了很多，一看就没少喝。
“外面领导都吃好走了，梅姐你跟晓峰去收拾一下。”
梅婶把怀里的郭妮还给郭富贵，跟丁晓峰一道出了后厨。
牛大胆大脸凑到郭富贵面前：“小富贵你今天可真给我长脸了，七八斤的大鲤鱼都能搞到。”
说完重重的拍了一下郭富贵肩膀。
“院长的意思是年底会给我提一级，小富贵你跟着你牛叔我好好干，以后你牛叔我可是官了。”
郭富贵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抱着妹妹后退了半步。
“牛叔您喝的不少了吧，还是早点回家吧，等会我婶子又来跟您吵架了。”
“我怕她？等年底我就是干部了，到时。。。到时我。。。额，现在几点了？”
梅婶又走进后厨：“小牛，这剩菜怎么处理？”
牛大胆眼一瞪：“什么小牛，说多少遍了，要称职务。”
梅婶也不怕他，自顾自说道：“刚我看了一眼外面的表，已经9点20过了。”
“糟糕！”牛大胆脸色一变，急急忙忙的走了。
“嘿嘿，跟老娘斗？”
梅婶得意的冲郭富贵一昂头。
“老规矩，剩菜分三份，我帮你抱着妮子你赶紧去前面，一会全让晓峰那小子兜走了。”
郭富贵没把妹妹递过去。
“不用了梅婶，你俩分吧，这次我不要了？”
“小富贵你不要了？我都给你分好了。”丁晓峰提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
“算了，峰哥你家人多，你平时压力大，这次你拿吧。”
“那我拿了？”丁晓峰有些迟疑。
“你先拿你先拿。”
夏日的晚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郭富贵背着熟睡的妹妹踏着漫天星光走在归家的路上。
“唔。。。肉真好吃。”郭妮闭着眼睛在哥哥背上说着梦话。
妹妹20多斤的体重完全影响不了郭富贵轻快的步伐。
作为穿越者，先知先觉有时候并不是优势，而是一种负担，因为总有一些事情你明知道会发生却无力改变。
有了金手指的郭富贵总算在被时代推着走的时候有了些许反抗之力。
“星光不负赶路人，我命由我不由他。”郭富贵昂头看了看漫天星斗，双手把妹妹往上托了托。
听着道路旁蛐蛐的叫声，哼着歌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夜无话。
早上五点多，天已大亮。
公社的麦子已经收割完毕，社员们都趁着早上太阳不毒辣，忙活着自家自留地的活。
郭家没有自留地，两兄妹虽然户口还留在公社，但是早已脱产。
郭富贵有粮票定量，岳家岭其他人家五六岁的小孩都开始挣工分了，打打猪草放放羊一天拿5个工分也价值一毛多钱，但是郭富贵不舍得让妹妹这么早就干活，每个月花两三块钱从大队买些平价粮算是妹妹的口粮。
背着妹妹来到了公社的儿童收听站，周围都是送孩子的家长，不过其他小孩大多都是两三岁，郭妮站在中间很是显眼。
看妹妹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到小孩堆里玩耍了，郭富贵从包里取出一个饭盒，打开让王大娘看了一眼，饭盒里有一个白面馒头一个煮鸡蛋，还有一小把玉米糁。
“好家伙！小富贵你家日子不过了？”王大娘瞪大了眼睛。
儿童收听站免费帮社员们带小孩，家长们早上送过来晚上接走，但是孩子们的中午饭要各家自备。
一般都是抓一把玉米糁一把棒子面送过来，条件好点的再拿个二合面或三合面馍馍，中午收听站的工作人员会帮忙馏一下馍馍，配着棒子面粥给孩子们吃。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嘛！”
郭富贵笑着把饭盒递给王大娘。
“说得好！”
公社书记赵留根走进院内，还拉着三岁的小孙子。
“果然虎父无犬子，富贵同志有觉悟呀！”
三年前疗养院给了公社一个正式工名额，几个副书记大队长为了这个名额争得都快动枪了，自家老婆子也闹着要把这个名额给小儿子。
老兵转业的赵留根眼里容不得沙子，力排众议把名额安排给了郭富贵。
郭富贵看着眼前这位五十出头的老书记有点发怵。
老书记以前在北边那场战争中拿过一等功，断了三根手指后转业。拒绝了组织安排的东都某机关干部工作，一心回来建设家乡。
这个儿童收听站听说就是老书记一手成立的，那个收音机还是老书记出钱买的。整个梁县十几个公社只有汤镇公社建了儿童收听站。
赵留根等王大娘把小孙子带走，转头看向郭富贵：“听说你参加工作这三年天天无所事事的到处瞎转，都快成街溜子了？”
老书记眼神锐利，郭富贵赶紧低下脑袋小声回道：“我这也是有心无力呀，你也知道，我是采购员，这荒年刚过，哪个大队不是穷的连打鸣下蛋的鸡都不剩。”
赵留根胡子抖动了一下，想数落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叹了口气道：“你爸当年也是我的兵，当初我受伤转业回来他也跟着回来。。。”
老书记说一半没继续往下说，只是拍了拍郭富贵肩膀眼神带着些许迷茫道：“这几年我也有些看不懂了，怎么把敌人赶跑了过上好日子了，没多久又一年比一年差了呢？”
“我后悔三年前让你去疗养院了，那地方太舒服了，人不能太舒服，会出问题的。”
郭富贵看着老书记离去的背影，感觉不如以前挺拔，变得佝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