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风光光地走
“夫君，这是我月前为你缝制的新衣，一直没来得及提起。”
罗红玉返身走回衣橱，将一件崭新的藏红衣袍捧来。
她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爱意，轻提起袍服，将季长青的手臂依次伸进衣袖，又耐心将环扣系上。
做完这一切，罗红玉又端来温水，伺候着洗漱完毕，为他梳好鬓发，戴上金玉冠。
“娘子，我们这是脱宗，不是去参加盛典哩。”
季长青心头暖热，嗫嚅着开玩笑道。
“夫君是药仙宗大师兄，便是要离开，也得风风光光地走。”
罗红玉娇颜满是严肃，一丝不苟地为他穿戴齐整。
收拾完毕后，两人依依不舍地将灵阵闭合，离开衍真洞。
“大师兄，你们居然想偷偷溜走，真不厚道啊。”
还未走出几步，嬉皮笑脸的常远从松间青石后冒了出来。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一出手便叫苏鸣那鼻孔朝天的家伙吃了瘪。”
“师弟我等了好几个时辰，可算逮着见大师兄最后一面。”
“大师兄这等壮举真是大快人心，师弟等着你归来再创辉煌。”
又有十几个穿着粗布丹袍的同门弟子相继窜出，皆是与有荣焉的神态，笑呵呵地打趣。
他们神情欢快，面无悲戚，围着季长青夫妇谈笑，仿佛在恭迎凯旋归来的常胜将军。
而丝毫不像是在送别一个修为半废的落魄师兄。
“贫嘴，苏师弟真不是我害的，是他自个纵欲过度损去道基。”
季长青呵斥一句，对这口从天而降的黑锅固辞不受。
承认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
丹是苏鸣自己服的，祸是石戒闯的，关我季长青什么事呢？
“为兄往后无法再庇护你等，切记谨慎行事，莫与那些世家子起冲突，只专心修炼便好。”
他与众位同门笑闹一阵，又话锋掉转，语气沉重地谆谆叮嘱。
“我如今将重归凡间，不必再称我大师兄，就此别过。”
季长青敛袖挥手，告辞道：“大道如青天，愿诸位仙途坦荡，直上青云。”
说罢，他牵过罗红玉，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季长青，给本大仙人记住了，你永远是我的大师兄。”
身后，常远哽咽的声音遥遥传来。
......
沿着绵长的行道往药仙宗的山门走去，濛濛夜雾笼来，罗红玉身子发凉，将衣裳拢得更紧。
季长青正要从储物戒指中将厚衣物取出，忽然注意到山门前竟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他有些疑惑：“怎的这般热闹？”
罗红玉套上羊绒棉袄，轻笑道：“夫君真是健忘，今儿是药仙宗招募炼丹童子的日子，夫君当年不也是在同日入的宗。”
“是呵，同日来，同日去。”
季长青轻叹一声，感慨万千。
“这位小友，我齐家正在招揽药植农，不知你是否有意加入？”
爽朗的男子声，从他身侧传来。
来者是一名青衫中年，面白无须，清隽儒雅。
听到他的吆喝，周围不少面色黯然的青年和少女皆眼前一亮，纷纷凑至近前。
练气八重楼？
季长青虽然跌境，见识尚在，感应到对方身上的灵气波动，心生警惕。
虽然仍在药仙宗山门口，难保对他恨之入骨的苏鸣不会遣人来害。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季长青礼貌拱手，询问道。
“某家不才齐德隆，是安邑城修仙齐家的管事，代家主来招募诸位年轻俊杰。”
齐德隆面色和善，说明来意。
“诸位不必沮丧，药仙宗高高在上，每年只择选十名炼丹童子，条件着实严苛。”
他宽慰众人一句，又语气激昂道：“落选丹童不过一时之失，我齐家药农之职亦可供诸位大展拳脚，尽彰才学。”
季长青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是将他当作了今次丹童招考的落选者。
药仙宗位于群山深处，远离凡民居城，敢不惜万里来此参与考核的人，皆有不俗的识材辨药本领。
且远途糜费甚多，故能参考者出自社会底层的较少，多是权贵巨贾，散修后嗣，甚至有修仙家族的庶出子弟。
这些人虽被药仙宗淘汰，但对其他修仙世族来说，亦是值得培养的人才。
故每年药仙宗招考日，山门外总有许多家族代表来此招收失利考生。
久之，竟成一件盛事，民间浑称此举为“门下捉才”。
“敢问齐管事，药农不过是耕种药植的农夫，有何前途可言？”
旁边一位面色不虞的青年直白发问，显然他自视甚高，对败选丹童仍旧耿耿于怀。
此话引得不少落第考生暗暗点头。
“诸位有所不知，我齐家药农有完善的培养模式和晋升路径。”
齐德隆并未计较青年的冒犯，而是耐心解释道：“对于有灵根且贡献突出者，一则是往灵植夫的方向栽培，有机会修习灵雨术、催熟法等法门。”
他继续说道：“二则是往炼丹师方向发展，齐家有能炼制二品黄级的炼丹师坐镇，足可以教导诸位。”
“原来如此，晚辈等方才多有冒犯，齐前辈见谅。”
齐德隆的说辞很快吸引了在场考生，意动者不在少数。
“齐老儿吹嘘得倒是天花乱坠，可齐家药农却实行九九六工作制，不知诸位可能坚持得住？”
揶揄的声音从一位大腹便便，身披红袄的老者口中传来。
他约莫六旬，衣衫华贵，头戴九阳巾，脚下一双厚底高履，脸形白而肥胖，手捧一只紫泥茶碗慢慢啜饮，看着倒像是个富绅，而非仙族管事。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本有几个准备上前立契的考生，霎时间连连后退。
九九六工作制便是要从晨间干活到深夜，那与奴隶何异？
可谓是人厌狗嫌。
“陆致平，你休要胡言乱语，用这些卑鄙手段抢人！”
齐德隆被揭穿老底，面庞涨得通红，怒喝道。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我陆家却是严格执行四时辰工作制，药农只需从巳时耕植到酉时，且绝不干涉下植后的私生活。”
陆致平不以为忤，笑眯眯地说道。
“可我齐家的报酬更为优厚，凡农每月五枚银元，仙农五枚人灵石起步，上不封顶。”
齐德隆眼见众人都往陆致平那里去，连忙抛出诱饵。
灵石是蕴含灵气的天然矿石，充当修士间的货币，按灵气浓度分为仙灵石、天灵石、地灵石和人灵石，依照百进制兑换。
“敢问陆家的待遇如何？”
季长青也有些意动，询问起陆致平。
他自觉如今修为低弱，又有苏闫严的潜在威胁，当散修朝不保夕，暂时托庇于修仙家族韬光养晦许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