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夜私会
相比陆家无数飞檐重霄的琼楼玉宇，商陆堂只是河岸边一座古朴的木楼，垂柳为帘，青石阶边荒草萋萋。
厚重蟠龙木门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外界的喧嚣全然隔绝。
雕梁画柱撑起穹顶，木柱上栩栩如生雕刻着先辈筚路蓝缕的丰功伟绩，四面墙挂满字迹铁画银钩的家训牌匾。
陆景书端坐太师椅，神情肃穆。
面前烫金长桌摆放着一盏盏青铜古灯，灯芯摇曳，映照着两侧数十位白发苍苍的严肃面庞。
须发皆白的族老们身着古朴而庄重的长袍，衣袂上绣着象征家族传承的云纹族徽。
陆致平和陆景翰亦在场，不过只能站着侍奉在族老身后。
“来龙去脉便是如此，诸位长老有何高见？”
陆景书开口，语气沉凝。
“依景翰所言，瘟疫首先在天河坊临近区域爆发，显然是有奸人刻意投毒，想断本家最大财源。”
圆润富态的司商族老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便闭目低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老夫倒是有些发现，致人腹泻的米粥里添加了磨碎的丹药粉末。”
清瘦隽逸的司丹族老陆子恺说道，前面石罐里盛着残留的米粥。
陆景书问道：“子恺族叔，能否看出是何丹药？”
“有点像培元丹，但效果却大相径庭。”
陆子恺两指轻轻摩碾起一颗米粒，斟酌片刻，摇了摇头：“培元丹药性温和，这种邪丹却极为猛烈。”
陆景书扭头往向角落里魅惑天成的美妇：“汐颜，你是修邪丹术的，可曾听闻有此种丹药？”
“禀家主，汐颜知晓一种断肠丹，其能搅乱腹腔五脏六腑，致人精华流尽而死。”
陆汐颜黛眉浅蹙，迟疑道：“但粥中邪丹侵蚀性远逊断肠丹，且暗蕴一丝浓郁精粹的生机。”
陆子恺微微点头，亦表赞同。
陆景书轻叹一口气：“对方的意图着实难测，搞出这么一出闹剧，总不会只是恶心我陆家这么简单。”
“致平，景翰，你二人是前次影煞袭杀的亲历者，觉得两件事间可有关联？”
他见丹药处找不到突破口，便掉转话题。
“回禀家主，我二人皆认为是护苏四庭柱中其他家族所为。”
陆致平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我认为，沐家嫌疑最大。空崖老祖出手击灭影煞后，沐家的车队便适时出现。”
陆景翰补充道：“如今想来，他们未必不是早已隐匿在旁，想刺探陆家情报。”
司商族老插嘴道：“齐家亦有可能，他们最近延请来了土木派的鞑灰大师勘测地基，传闻是要兴建坊市，与本家争利。”
“一群蠢货，听你们讲话真是污染老夫的耳朵。”
右侧第一座的老者大声嗤笑，拇指在耳窝里抓挠，掸出一坨小球。
他满头白发如银霜，剑眉斜飞入鬓，虎目圆睁，不怒自威，双手拄着一把断刀，边笑边用力地拿刀柄砸着桌面，发出“嘭嘭”的闷响。
司商族老勃然大怒：“陆剑南，你别倚老卖老！”
陆剑南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轻蔑的音：“不服气可以来试试。”
“两位族老，大事为重。”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一副要不死不休的模样，陆景书不免有些焦头烂额。
他虽然修为尤胜两位族老，且忝居家主，但毕竟矮了辈份。
遇上旁的族老还好，而陆剑南这等为老不尊的厚皮脸，冷不丁一句“你刚出生穿开裆裤那会我还捏过你雀雀”，就可将自己这家主堵得老脸通红。
“剑南族叔还是这么性如烈火呵呵，族叔有何高见？”
陆景书恭维一句，询问道。
陆剑南冷冷道：“致平遇袭后，活下来的那批药农，正是熬煮米粥的同一批人。”
陆景书一愣，继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陆剑南又劈头盖脸训斥道：“你这愚夫，竟然把底细不明的药农，放到宿月岛那等本家禁地里耕种，是生怕秘密不被人发现吗？”
“我这就命人将那群药农除掉。”
陆汐颜面色微变，宿月岛由她主掌，若出问题，自然难辞其咎。
“你娘那个疯疯癫癫的糟老太婆是个顶聪明的人，为何你这丫头这般愚蠢。”
陆剑南也将她斥责一顿，但语气略微温和，像是在教导喜爱的晚辈：“将敌人放在明处，不比放在暗处来得好？”
“谢过族老指点迷津，汐颜受教。”
听到他提及自己母亲，陆汐颜妩媚的桃花眼罕见掠过一丝哀伤。
“剑南族叔的意思是，我们以宿月岛为饵，引蛇出洞？”
陆景书咽了口唾沫：“此举太过冒险，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控它，若是仓促行事，引起苏家注意，岂非大难临头。”
“景书，你当上家主后胆子倒是愈发小，老身还记得你年轻时，敢孤身登临泽阳太叔家挑战群英呢。”
拄着藤木拐杖的老妪笑眯眯说道，声音温和醇厚，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我陆家亦曾出过金丹真人，岂可久居苏家之下。”
“你父亲当年随苏家征战夔雷海牛族，却死得不明不白。”她褶皱的眼皮轻轻抖动，瞳仁微睁间精光开阖：“苏家，哼，好一个苏家。”
老妪拐杖重重跺地，丹田处灵气氤氲爆发，竟有一枚虚幻的灿金圆丹若隐若现。
“奶奶教训的是，景书为族中俗务所扰，竟失却勇猛精进之心。”
陆景书不敢怠慢，微微躬身行礼，满面惭愧。
众族老看见老妪那枚初露端倪的假丹，皆身躯一震，涌现狂喜之色。
“汐颜，你将投毒丹的药农揪出，暗中监视起来。”
“敢孤身到宿月岛，很可能是隐匿修为的高阶修士，发现后不要轻举妄动。”
“致平，你也放手去做，不要顾惜灵草消耗，务必将瘟疫和腹泻百姓妥善救治。”
陆景书得了指示，干脆利落地将命令吩咐下去。
见在场诸陆家核心高层并无异议，他遂宣布会议到此结束。
众族老旋即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回陆家各个隐蔽角落，继续闭关静修。
“家主，情况有变！”
陆景书刚走出商陆堂门口，熟悉的侍卫满头大汗等在庭院，给他通报最新消息。
“有何变故？慢慢说来。”
知晓奶奶的修为进境后，他显得远比之前从容淡定，不慌不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