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炼制一切丹药,但药效全错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8章 喷出来了

段命轨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说道:“想清楚了,清楚了......谢谢仙......”

他话未说完,整个人忽然瘫倒在地,眼睛血突暴起,四肢不停抽搐,发出“嗬嗬”的嘶哑低吼。

接着,他腹部像气球般迅速膨胀,又轰地炸开,肝、肾、脾等大团血肉模糊的脏器喷涌出来,地面残留一具白骨,和一滩黄黑的黏液。

“你们来时已签下卖身契,承诺为陆家种植三年,反悔的话,契印就会自动爆炸哦。”

陆汐颜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她旋即笑道:“既然自认牛马,便如你所愿,献上最后一丝价值吧。”

话音落下,段命轨的白骨像是得了命令,吱嘎吱嘎地站起身。

它把自己洒落满地的脏器装进破衣碎布里裹好,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往肩膀上一扛。

白骨晃晃悠悠走进药田,选了一朵开得正艳的噬魂花,在旁边吭哧吭哧刨了个大小合适的坑,乖乖地躺进里面。

躺好后,它将脏器包裹放在身旁,又抽出一块方形布条,小心翼翼地盖在原来是肚脐眼、现在只剩空荡荡的骨缝的位置。

那朵噬魂花旋即探出一条根茎,“噗”地插进脏器里,痛快地允吸起来。

“仙师姐姐,俺们三年后,真能离开吗?”

目睹这一幕,黄二狗两股战战,牙齿不断颤抖相碰,怯怯地问道。

陆汐颜满口承诺道:“当然,我陆氏仙族信誉良好,城内有口皆碑。”

众药农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身躯略微松弛。

陆汐颜说的自是实话。

虽然,她还有句话没有宣之于口:前提是,你们能活过三年。

接下来,陆汐颜继续点名。

药农们有了三年之约的盼头,虽然仍是惧怕惊恐,但精神总算略微振作些,再无人提出异议,皆默默遵从。

“季长青。”

“到。”

“你去给人皮草.....”

“汐颜姐,可否让我照料噬魂花?”

不等她说完,季长青主动毛遂自荐。

“哦?别的小家伙都对噬魂花避之不及,你为何自请伺花?”

陆汐颜忽闪着大眼睛,凑到他耳旁,哈出一口热气。

“汐颜姐喜欢的花,长青自然关心。”

季长青不闪不避,眼眸饱含深情地回望陆汐颜,语气热烈真挚。

“呸,小家伙的借口真蹩脚。”

她旋即扭着臀儿走回原地,并未再深究季长青的用意。

左右是个将死之人,伺候哪种药植,并无分别。

季长青见这般轻易便敷衍过去,暗松口气。

陆汐颜年过五旬,却驻颜有术,季长青察言观色,哪还不知她是个爱惜美貌的老婶子。

这略带轻薄的话看似冒险,实则尽在掌握。

不一会,众药农工作分配完毕。

“你们是陆家重点栽培的管培农,有资深药农一对一专人带教,还包免费食宿,更有离休金、颐养金等补助。”

陆汐颜慷慨激昂地勉励几句,将沉闷的气氛略微调动起来。

不少药农此时已经调整好心态,陆家好吃好喝将他们供着,自然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他们昂首挺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场。

“表现突出者,更有机会跟着姐姐学炼丹哦。”

她又掩嘴娇笑,似有若无地往季长青的方向轻瞥一眼。

接着陆汐颜轻轻拍手,唤来一批老药农:“跟着你们的带教农,去熟悉工作吧。”

新农们都被分配了块木牌,季长青的牌面上写着“伍陆柒”,黄二狗的则是“贰捌伍”。

并无名姓,只有编号。

与他们相对而立的老药农们皆老态龙钟,额顶枯发稀稀落落,眼神浑浊晦暗,身躯枯瘦干瘪,面庞皱如丑橘。

无需陆汐颜吩咐,老药农们开始按牌子的号码各自领人。

“你跟我走。”

名叫慕江絮的老妪颤颤巍巍地走到季长青跟前,扯着夜枭般嘶哑的嗓音。

“有劳慕姐教导。”

季长青躬身一礼。

慕江絮似是对他的礼貌颇为满意,皱巴的面皮舒展开来,边走边为他介绍。

“噬魂花极为娇贵,药农首要的任务,便是子时三刻阴气最重之际,给花浇灌新鲜脑浆,

每日都会有屠宰好的妖兽被送到东侧的停尸峰,处理兽颅的场所叫下头房,你最好戌时前便去,将脑壳剥掉,收集好浆液,

这血池里还饲养了些邪虫,很不巧,它们是在夜间进膳,为了避免施肥时被误食掉,还需练习吹奏《死人歌》,

此曲能营造出死寂枯槁的假象,让邪虫将你当作亡尸。”

慕江絮接连说了一大串的话,喉咙发痛,弓着背不住咳嗽。

她将一只精巧的短笛递给季长青,又继续说道:“提取脑浆的《敲骨吸髓法》分为五个步骤,切记不得出差错。

一曰清水濯刀;二则裂骨刮血;三为剔肉抽筋;四是汲浆取髓,五需葬骸封秽。

其余的工作相对简单,主要包括每月更换一次充作花盆的兽躯,噬魂花扎根的心脏若腐烂,也须及时清理上新......”

慕江絮介绍完,抿了抿干涩的唇,问道:“可听懂了?”

季长青点头道:“弟子明白。”

慕江絮又道:“我先带你去住处歇息,明早辰时来下头房,我为你演示一遍如何处理兽脑。”

季长青点头跟上。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道攀爬血池左侧的将死峰。

石阶斑驳碎裂,道旁满是高耸的铁树,黑压压地遮蔽了半片天空。

路上,季长青忍不住好奇道:“慕阿婆,你在这里工作了多少年?”

“什么阿婆,本姑娘芳龄十八,怕是比你还小!”

慕江絮闻言竟勃然大怒,老脸涨得红似猪肝,当即辩驳道:“我去岁参加药仙宗的炼丹童子招考失败,才加入陆家成为药农。”

季长青一愣,嘴角微微抽搐,迟疑地问道:“其他老药农也只来此一年吗?”

“你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说话,我们这批药农都是去年来的,你一口一个老,好像我们是什么老头子老太婆似的!”

慕江絮狭小的眼睛此刻被怒火烧得只剩两条缝,松弛的面肉激烈晃荡,张嘴呵斥间露出黑黄稀疏的牙,口中恶臭不断喷涌。

“在下多有冒犯,慕姑娘恕罪。”

季长青惊得倒退半步,悄悄用衣袖捂住口鼻,连连拱手求饶。

退动间他忽然瞥见头顶浓厚不散的猩红雾气。

蓦地,明悟醍醐灌顶,刺骨寒意直冲天灵盖。

心中旋即泛起苦涩、怜悯、酸楚的涟漪。

难怪让他们知道了邪植的秘密,陆家还豪言三年后肯放众人离开。

恐怕三年后能生还者,寥寥无几。

这里无处不在的毒雾应该就是慕江絮迷失心智的罪魁祸首。

她或许根本意识不到身体的变化,只知机械地继续劳作,直至生命尽头。

抑或者,她朦朦胧胧察觉到了,但不甘心接受芳华逝去的残酷真相,情愿沉沦在青春依旧的幻梦中,苟延残喘。

任何揭开这血淋淋事实的行为,都会激起她歇斯底里的否认。

季长青低垂着脑袋,竭力掩盖眼角眉梢浓溢的哀矜悲悯,一言不发,任由慕江絮骂。

两人继续上路,慕江絮似乎仍对季长青的冒犯耿耿于怀,对他不理不睬。

季长青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埋头静思。

毒素虽无孔不入,但根本不难规避,隔瘴、护体、祛毒类的丹药都可护药农安全。

无非是陆家不愿意将丹药耗费在他们身上罢了。

但也不难理解,毕竟两条腿的药农多的是,你干不动了,自然有......

靠近自己的毒雾几乎都被石戒摄走,还可勉强支持。

只是黄二狗肉体凡胎,断然抵御不住毒性。

看来得寻隙采买原料,炼制出培元丹,为他维系生机。

至于其余药农,季长青虽怀着恻隐之心,但绝不可能在没有自保能力时滥施援助,引火烧身。

培元丹药性温和,有固本培元、滋身养气、清瘟解毒的功效,最是契合。

他抬首问道:“慕姑娘,药农平日可有离岛的机会?”

“我们不能出去,唯有鬼婆婆和陆管事可以。”

慕江絮虽对他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解答道:“或者你能在此地突破练气三重楼,陆家便会招揽于你,另作安排。”

说话间,两人来到山顶。

眼前是一片连绵的青黑色建筑,门前枯干老树伸出扭曲的枝桠,檐下亮着血红灯笼。

“你住那里。”

慕江絮看罢季长青腰牌的编号,为他指了座宅院,便转身离去。

季长青伫立在古老半朽的庭院前,向右看去是广阔的血泊,其间猩红雾气缭绕,黑鹫盘旋。

向左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阴风贴岩呼啸,似凄哀嚎哭的冤魂,呜咽不止。

夜深露重,惨白的月挂在铁树枝头,银灰的光吞没过来,暗云随风飘卷,一片片掠过头顶。

将死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季长青走到崖边张望,只见密集的邪虫正不断从血湖底爬出,争先恐后地涌进药田,“嘶啦嘶啦”地啃噬着人面草。

它们死灰色的棱脊鳖壳褶皱无数,足肢粗壮,节环如箍,残革般的肉翅纹路诡谲。

虫躯宛如没有骨头般扭曲灵活,挥舞的触手足有数丈长,身上的口器开阖不停,喷吐出腥臭的涎水,尖锐的嘶响刺痛耳膜。

争夺食物的过程中,它们还不断相互撕咬吞噬,恶臭的浊液四散横流,无数残肢断鳌坠在地面,蚯蚓般蠕动个不停。

季长青折返庭院,走进狭窄逼仄的矮房。

房间四四方方,槛窗被密不透光的黑布封死,沉闷得像口棺材。

内里陈设古旧,除了开裂的板床,便只余泡烂的木柜,一个爬满霉藓的浴桶,和落满尘埃的桌椅。

前人遗留的衣物被虫蛀得残缺不全,散发着腐朽的霉味。

季长青不以为意,来路上收获的清洁符正可派上用场。

他一掐法诀,清洁符晃晃悠悠飘至房间中央,光芒大盛。

那些隐匿在床榻缝隙、柜橱死角以及窗棂雕花里多年的积尘,悉数被卷起。

清洁符带着尘埃在空中一个盘旋,眨眼间穿出窗外,消失不见。

季长青又召出火球,耐心地将几处顽固的污渍、霉菌炙烤干净。

一通忙活过后,桌椅床柜崭亮如新,地面光可鉴人,就连悬于梁上的旧幔帐,也似恢复了几分昔日色泽。

季长青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坐在床榻上,心满意足地长呼一口气。

浑身黏腻。

他寻到院里的窨井,缓慢放下绳索让木桶沿壁降落,打起满满当当的一桶水。

回到房中,季长青奢侈地以火球术将水烧热。

药农袍服被随意丢在床榻上,师尊赠送的聚气丹也往木桶里丢了一颗。

整个人沉入浴桶,他发出舒服的长吟。

聚气丹化开,晕染出翠绿之色,浅浅浮了一层在水面,隐约散发出类似松脂燃烧的清香。

还未等他开始修炼,暴雨慕花针扎般的绵密刺痛感就席卷全身。

有点痛。

以前也不这样啊。

毛孔尽数舒张开来,吸收药力,季长青甩开纷繁杂念,默默运转起《明煌日昃天炉经》。

气芒自下丹田蒸腾,渐盛灵燃,纵横交错,于体内勾勒出一具坚若神岳的炽金熔炉,瑞兽飞仙纹络缠织环绕。

初始季长青尚能保持淡定,约莫半柱香后,他浸泡在浴桶里的身躯遽然一颤。

体内干涸的经脉像是被泼了层烧热的辣油,奇疼无比。

他仰着头,两只手情不自禁抓紧桶缘,险些捏出凹陷指印。

黑色石戒在月色下幽幽反光,丝丝缕缕灰气溢出,沿着手指经络往体内蔓延。

原本平缓流动的灵气好似受到剧烈刺激,霎时汹涌狂流。

皮肤滚烫,筋肉鼓胀,宛若吹鼓的水囊被撑开。

“简直要喷出来了!”

季长青咬紧牙关,面庞涨红,灵气暴动,莽龙般冲撞向关元穴。

“啵!”

银瓶乍破的一声脆响,下腹部关元穴瞬间被灌满乳白色灵气。

灵力汇成涡旋,窍穴间如有江海升月明,一座白玉神楼若隐若现。

季长青顺利突破到练气二重楼景明楼,顿觉污霾皆去,通体舒畅。

景明何谓?

春和景明,万象更新,振跃天汉,粲有遗蔚。

体内灵气洗净铅华,霎时振奋昂扬,似要直上九天银河,留下灿烂辉煌的痕迹。

人体玄奥非常,有十二经络,与练气十二重楼遥相对应,又有上中下三个丹田,蕴养精气神。

《修仙:从入门到放弃》中载明:“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中丹田,聚气之府也,上丹田,凝神之府也,三丹充盈,精与神合,灵气相贯,练气始成。”

对于修士而言,灵气质量最为关键,每破境一层楼,灵气便会洗涤凝练一次。

丹田上清下浊,修至练气四重楼,引灵入中丹田,是灵气初次质变的开始。

练气中期之所以比初期强大,不仅在于灵气更为雄浑,更紧要处便是灵气质量更强,进而催动神通和法宝的威力、速度也会迅猛提升。

季长青本是练气六重楼修为,对景明楼的一切早已熟悉,很快境界便稳固下来。

时辰一晃而过,寡淡的晨曦穿透窗框黑纱,隐约照射进屋。

他收功吐气,结束修行。

虽然心中有种石戒突然享用上山珍海味,这才将吃剩的残羹烂饭施舍给他的别扭感。

但修为突飞猛进恢复的喜悦,很快将这种怪异的想法冲散。

季长青想起与慕江絮的约定,忙穿起药农袍服,头发用黑冠随意一束,换上草鞋。

揽镜自视,日头晒出的古铜肤色经过灵气洗涤,重新变得白净,虽穿着粗布麻衣,却也有种英姿勃发的挺拔俊逸。

“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君之美,徐公弗如远甚矣!”

季长青自言自语过后,满意地放下镜子,哼着小曲出门。

外头仍是不见天日。

宿月岛上的空猩红浓雾,似乎永远不会散去。

仅有寸缕阳光艰难穿透雾层,给铁树枝头点染上些许金箔。

季长青按照昨夜慕江絮指明的方位,往停尸峰赶路。

白日的血池格外宁静,邪虫丝毫不显踪迹,噬魂花和人面草也耷拉着脸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沿着逶迤蜿蜒的山道行过半个时辰,便登顶停尸峰。

下头房从外看是一座长条屋舍,走进内里,便见其被切割成蜂巢般密密麻麻的格子间。

季长青按自己木牌的编号,找到“伍陆柒”房,推门而入。

迎面的崖风裹着血腥气扑鼻而来。

季长青有些发愣,这房间的地面竟有半阙伸出悬崖外,且无任何遮挡。

他探头张望,只感凌空万丈,崖下是那汩汩冒泡的血池,一步踏空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候至巳时,慕江絮踩着漆红凉屐气喘吁吁走进门。

她并不过多废话,道:“我先搞一次。”

慕江絮动作娴熟,庖丁解牛般迅速将一罐脑浆提取好。

这种分解法神乎其技,对季长青日后制备以兽类提取物为原材的丹药亦有妙用,故而他学习得十分认真。

“你干一次我看看。”

季长青依言从角落的尸篓里拖出一只狼形妖兽,将骨刀浸泡在水盆中濯洗过。

慕江絮微微皱眉:“你插得太深了。”

季长青收了几分力,重新找到连接颅颈的关节,将刀轻推进去,沿着骨缝缓慢划开,伴随着细微的“咔咔”声,兽脑逐渐从身体分离。

“注意深浅交替,不要操之过急。”

季长青依言换了把细窄刮刀,从断面开始,将厚薄不一的粘连肌肉有序剥离,再借助钳子抽出筋腱。

“快,要流出来了,把嘴张开。”

季长青急忙拿出尖锐的银质刺管,精准插入清理干净的兽口,小心翼翼将脑浆和骨髓斜倒到特制玉质容器中。

顺利做完一回,季长青舒爽地长出口气,饶是他操控细腻,也足足尝试了七八次才成功。

“可以了,以后就这么干。”

慕江絮看过他提取的脑浆,点头道。

......

时光如水,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

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十分规律,早上挖取脑浆,午夜浇灌噬魂花,偶尔更换兽躯和脑壳,其余时间都在废寝忘食地修炼。

这份工作确实像陆家承诺的一样轻松,偶尔闲暇时,季长青还会跟黄二狗一起栽种他带来的药草种子。

虽然大半因毒雾不能成活,但已有十几株顽强的药苗生存下来,焕发出勃勃生机。

慕江絮和他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但每次见到他时,仍旧习惯绷着脸冷嘲热讽。

唯有两件事令他忧心忡忡。

一则久不得出岛,也不知夫人罗红玉是否安好。

二是毒素侵蚀在黄二狗身上已初见端倪,肌肉枯萎,腰板也不似当初挺直。

若再不能炼出培元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好友衰老枯死。

这日,季长青和黄二狗提取完脑浆,已将近午时。

两人皆有些疲惫,又兼饥肠辘辘,提着玉罐子走出下头房,便要离山。

“咚,咚,咚!”

停尸峰顶的黄铜大钟忽然发出沉闷的嗡响。

季长青拦住路过的慕江絮,询问道:“慕姑娘,这是?”

“据闻这铜钟只有陆家突发重大变故,要召集我们时,才会被敲响。”

慕江絮摇了摇头,也颇为惊讶:“我来此一年有余,这还是首次听到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