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吟游诗人】
或许是因为圣城独特的地理位置——深居岛屿内部、距离高耸入云的圣山只有不到几十公里的路程，城内的温度相较于城外要略微高那么一点……
虽然这并不是此刻包围着索伦的那股复杂气息——污水、生活垃圾、煮熟的食物、袅袅的炊烟，甚至还有零星可见的排泄物等混杂在一起发酵出的难以言述的难闻气味出现的主要原因。
但是，较高的温度也确实起到了让这些古怪气味进一步糅合、发酵的负面作用。
当然，作为一名并非足不出户、不解民情，而是时常混迹街头的前贵公子，如今的流亡之徒，索伦虽然对这种味道有着生理上的排斥——实际上，几乎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散发着浓郁市井气息的可怕气味，但他也并不会因此而对这座城市与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产生负面的印象。
毕竟……在眼下这个城市排污和清洁极难做到完善的落后时代，你不可能对一座容纳着庞大人口的城市的卫生条件报以太大的期待。
在他的记忆里，这种味道在底层平民聚居之处总是屡见不鲜，只因人口密集，加之生活不易，排污不便……
或许，唯有在那些略微“高雅”一点的高档场所，这种属于平民的气味才会因为有着专人的收拾而变得略微清淡一点儿。
更何况……
若是拿在海盗船上的生活与这里的卫生水平，恐怕还真谈不上孰优孰劣。
虽然海盗们会因为船规的约束而在处理排泄物这一点上比城里的人要更加勤快一点儿，但要在一艘船里塞下七八十号不洗澡的人，卫生条件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幸运的是，至少在索伦与阿什莉此前所在的黑手号上，那些受诅咒的船员身上可大多都没有汗腺——但正常的排泄还是必要的。
很显然，这无伤大雅，除了一个倒霉透顶的上半身变成了海胆的倒霉蛋——一种棘皮动物，这使得他的口腔变成了一个结构复杂的咀嚼器，也被称为“亚里士多德提灯”，由四十块钙质小骨组成的五辐射锥形结构，甚至可以直接伸出口外，用于刮取食物……
这听起来很酷，不是吗？
可不要忘记了，海胆的摄食与排泄都会使用同一个通道……这使得他在船上的人缘开始急剧变差——尤其是和那几位与他挤在一个房间里的人。
咳咳，有点偏题了。
总之，在略微适应了一下圣城内的环境之后，索伦便带着阿什莉向着城中缓缓走去。
而在他们的身边——那些分布在平坦道路两侧的穷酸而破落的商贩们，似乎也因为他们——还有后续陆续进城的人们的到来而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
“尝尝刚出炉的甜麦饼咯！”
“热乎的炖羊肉，暖身又美味！”
“海里捕来的鲜鱼，三条只要六个铜鱼！”
“果脯、蘑菇汤搭苹果酒！”
“是山下新摘的水果，价廉物美哟！”
……
叫卖各类食物与杂货的摊贩们扯着嗓子呼喊，招揽着脚步匆匆的过往行人。
其中，却少有人会驻足挑选，大部分人只是厌烦地摆手，而后快步离开。
毕竟，贫者生计尚无着落，哪有心思顾及这些，而富贵者，又哪里会看得上这种路边的残次之物。
索伦同样没有理会耳边喧闹的叫卖声，右手紧紧攥着夜影的腿，左手则挽着捂紧了钱袋，同样神色警惕的阿什莉，微微弓身，快步穿过了喧闹的街市。
人多之处，必有扒手出没，何况这片街区多是些从事零散活计的穷苦之人与食不果腹的流浪孩童。
直至行至一条狭窄且有些昏暗的巷子前时，周围人群渐疏，索伦才缓缓直起腰身，轻松了一口气。
抬起头来，正看到巷子口挂着一个落满了灰尘与蛛网的小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青石巷”。
而先前那只会骂人的乌鸦，此时也正站在嘎吱嘎吱晃悠着的小木牌上，闭上了眼，惬意地沐浴着即便是在圣城之中也极为难得的阳光。
看来，如果老杰克的描述并没有错漏的话，他们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可就在索伦打算进入小巷的时候，他的耳边却传来了一阵美妙的音律。
转首看去，只见一位流浪的艺人正在忘情地演奏，使用的乐器是手摇风琴，也被称为 Hurdy-Gurdy，是寂静之海中相当常见的一种乐器。
就索伦所知，就连奥利弗那个看起来粗鲁野蛮的糙汉子也相当喜欢这种音律，甚至……在他的床头，便珍藏着一台极少被取出演奏的手摇风琴。
索伦还记得那台手摇风琴的样子——深棕色，款式有些老旧，但却被保养得很好，看得出来奥利弗很珍视他的手摇风琴。
所以……
莫名的，索伦缓缓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
在和熙的阳光下，这名陌生艺人的双手有节奏地摇动摇杆，带动轮盘摩擦琴弦，发出独特的乐音，那乐音时而低沉醇厚，如古老的圣歌在山谷间回荡；时而清脆明亮，似清晨的鸟鸣在枝头欢唱。
在他身旁，围聚着一群衣衫破旧、脸色因饥饿而泛青的孩童。
他们聆听着乐曲，和着节奏，依着天性摇摆身躯，舞出随性的步伐，眼中满是欢愉，仿若自己是尊贵的小公子、可爱的小仙子。
但音乐带给他们的远不止有心灵上的欢愉，在乐声响起的同时，索伦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内多出了一丝温柔的暖意。
就像是一只无比轻柔、没有形体的小手，轻轻抚慰着索伦略有疲惫的身体。
这绝非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很显然，这位陌生艺人是一位超凡者，还是一位极为罕见的，并不属于十大魔典之中的登神序列的【吟游诗人】。
类似这样的超凡职业还有很多，虽然他们在神阶之下不逊色于任何一种拥有登神潜力的职业，但却并没有任何登神的希望。
也正因此，拥有这类职业的超凡者数量极为少见。
所以，能够在如此近的距离吟听一位【吟游诗人】的演奏的机会可不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