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弑父者
“进去吧。”
格里芬让开了长廊的入口，往索伦的手中塞了一把钥匙。
这条长廊呈45度倾斜，深不见底，每一条石阶上都有粗糙而锐利的刻痕，似乎是用牙齿与长剑在石头中生生劈砍出来的一般。
望向眼前黑洞洞的长廊，索伦犹豫片刻后，还是走了进去。
漆黑的长廊像是一头隐没在黑暗中的黑色恶龙，张开了血盆大口，一点点地吞没了索伦的背影。
“哒……哒……哒……”
幽深的长廊里，索伦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丝丝缕缕的回音。
在这个过程中，索伦的双眼慢慢习惯了黑暗，他摸着斑驳的石壁，一步一步向着长廊的尽头走去。
漆黑的走廊看不见尽头，脚下偶尔会踩到干裂的朽木和某种黏糊糊的东西，像是某种生物残碎的身体组织。
阴森、恐怖的环境加上越来越低的温度，让索伦的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所幸，这段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将钥匙插入走廊尽头的大门，而后缓缓转动，随着一阵金铁相撞的声音响起，索伦将自己的手掌搭在了门把上。
“嘎吱~”
伴随着难听的开门声和漫天飞舞的尘埃，索伦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继续向前走去。
令索伦感到意外的是，门背后的世界并非无光之地。
无数种发光的菌类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将这座石窟映照得光幻陆离，颇有种奇异的氛围感。
但索伦的注意力很快便被一些相对而言并不怎么闪耀的东西所吸引。
他缓步走上前去，近距离观察起那几枚静静地躺在发光的菌毯上的卵形物体。
这就是龙蛋吗？
不自觉地，索伦伸出手，开始抚摸起这些无论是外观还是温度都与顽石相近的冷硬物体。
手感冰凉而坚硬，完全感觉不到蛋里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一时间，索伦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摸一块石头。
或许……这些蛋中的生灵早就已经死了，只是日薄西山的贝恩家族不甘心于自己的没落，所以才会对这些龙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来由的，索伦的心中突然出现了这个念头。
指尖自一颗又一颗黯淡无光的龙蛋表面划过，但却始终一无所获……坦白说，索伦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开始慢慢消磨殆尽，转而变成了无奈。
但事情很快便有了转机。
冰凉的指尖陡然传来了一丝疼痛，猩红的鲜血旋即沁出，这让索伦忽而顿住了脚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刚刚路过的一颗龙蛋。
那是一颗黑白相间的龙蛋，在雪白的底色之上，有着宽厚而漆黑的龙鳞状突起。
相当平凡的龙蛋外表，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在于其蛋壳上残留的些许血迹。
那是索伦的血。
不同于素有“玻璃大炮”之称的魔法师，作为一名龙裔术士，日渐活跃的龙族血脉早就让索伦的身体素质足以比拟寻常的骑士亦或武士。
哪怕是锋利的刀刃，也绝无可能在如此轻柔的触碰下轻易划破索伦的皮肤。
所以，这颗龙蛋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里，索伦的心中突然有些火热，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自己的手掌整个放在了这颗龙蛋之上。
下一刻，一丝透骨的冰寒自索伦的掌心传递至他的四肢百骸之中，原本紧贴在龙蛋表面的黑色鳞片突然竖起，将索伦的掌心划得鲜血淋漓。
剧痛自手中传来，但索伦的内心却满是喜悦……甚至可以说是兴奋！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前的这颗龙蛋中突然传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心脏跳动声，正贪婪地吞噬着他的血液。
与此同时，龙蛋之下的菌毯也开始闪烁起来，将这轻微无比的心跳一点点放大。
传递，共振……
最终，整个魔龙之巢中都开始回荡起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
“他成功了？”
在漆黑的长廊入口处，脸色苍白的洛伦有些难以置信地听着自地底传来的心跳声，低声呢喃道：“不……这不可能。”
他转过头，看向突然呆滞在原地的格里芬，渴求着听到格里芬否定的话语，但却只从自己父亲的脸上看到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
嘴唇在颤抖，原本的自信与喜悦被来自地底的心跳声彻底击碎，身体中最后一丝气力被掏空，就像是心中被挖了一个洞，很痛……
他失败了，无论他在代替父亲治理领地时表现出再怎么优秀的领导天赋，他也绝然没有了与自己的弟弟相争的资格。
唤醒魔龙者为王，这是贝恩家族亘久不变的坚持与信念，没有人可以左右这条被写在祖训第二行的规定。
得而复失的痛苦完全笼罩了洛伦的全部身心，原本消失的邪恶呢喃声再度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手臂上的骷髅也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
早在数年前，在贝恩领外蠢蠢欲动的异魔便盯上了这位心志薄弱的代理领主，并使用各种途径与洛伦取得了联系与初步的信任。
出于某种隐秘的小心思，彼时的洛伦并没有选择拒绝异魔们的“善意”。
而现在，已然感知到洛伦内心剧变的异魔们似乎察觉到了机会将至。
在那些魔鬼的呓语与诱导下，一个疯狂的想法开始不可遏制地在洛伦的心中滋生，蔓延……
他还没有输，只要他不择手段……
哪怕受人唾弃，哪怕失去诸神的怜悯与祝福！
他看着眼前狂喜到不能自己的父亲，眼底的血丝开始不受控制地占据了整个眼球，他踉跄着向前走去，一根漆黑的尖刺自洛伦的掌心缓缓探出。
“噗呲！”
利器贯穿皮肉的声音在空旷的宴会厅中响起，突兀而刺耳。
极致的脆弱，造就极致的锋利，就连高阶龙裔术士那坚韧的皮肤都无法阻挡尖刺的刺入。
下一刻，漆黑的尖刺在接触到血液的一瞬间便碎裂了开来，化作一块块尖锐的晶体碎片。
还没等格里芬反应过来，那些晶体碎片便如流动的液体般自他的心脏处流淌至全身上下，在晶体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无法呼吸，全身的肌肉都在冰冷与剧痛中丧失了活力，格里芬艰难地试图回头看清身后的刺客，仅剩的能够活动的右手中开始凝聚起足以瞬间焚尽整座宴会厅的血色魔火。
但在看清洛伦的脸庞之后，格里芬愣住了。
也正是因为这微微一怔，更多的晶体碎片便已然进入了格里芬的心脏，让他无法再动弹分毫，错过了最后一次反击的机会。
掌心的魔火开始一点点熄灭，直至完全消失……
为什么？
在弥留之际，格里芬想要问出这句话，但最终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而后便默默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的意识消逝。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怀表扔进漆黑的长廊之中。